第19章 牽腸掛肚

那店老板復又進來，手里還捧了幾壺酒。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容：“各位客官，可需喝點好酒助興？”

蕭紅俏眼一斜他：“慢著！方才外面那桌客人叫酒的時候，你不是說沒有嗎？”眾人頓時警惕地看著他。

這老板沒想到她的聽力這般好，只得訕笑道：“實不相瞞，我這酒是從老家帶來的，本也不多，現在只剩得這三壺了，就想著賣個好價錢，所以一般的客人我們就不推薦了。客官如果需要，這一壺酒是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搶錢啊！這在家里，能買一大缸了?！毙】麘崙嵉?。

章淑婉樂呵呵地想，物以稀為貴嘛，在這窮鄉僻野還能喝上酒就不錯了，她看見酒就挪不開眼了，也不管銀子多少，統統要了下來。

小葵一一用銀針試過，確認無毒后，大伙便暢飲起來，只有蕭紅和樊冀沒喝。他們謹記護衛職責，絲毫不敢大意。

蕭紅吃了一個兔腿、小碗湯，幾片牛肉，小碗米飯，幾個果子，就把筷子放下了。她是暗衛，習慣了吃飯只吃七分飽，適度的饑餓感能讓人保持清醒。洪金雷看在眼里，暗自替他的小美人心疼。

酒足飯飽后，洪金雷、樊冀和蕭紅便到外間值守。雅間內，小葵拼了幾條木凳，鋪上厚厚的干草，又在上面墊上厚實的褥子，好讓皇后在上面休息。章淑婉不挑環境，加上喝了酒，不一會就呼呼睡著了。

外間，洪金雷輕聲對樊冀說：“你先睡，我守著?！狈揭膊豢蜌?，點點頭道：“后半夜換我?！闭伊藦垪l凳，倒頭就睡。

洪金雷見他睡著了，悄悄溜到蕭紅身邊，她正在打磨那幾只袖箭，眼睛余光早瞟見他，卻也沒搭理。洪金雷磨蹭半天，掏出一副嶄新的護膝，丟到她面前：“看你的破了，這個給你，剛在集市那買的?！闭f完，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

蕭紅愣了愣，她的護膝在追趕那兩個蒙面人時就被劃破了，沒想到他這么細心。習武之人沒了護膝綁腿，就像騎馬沒有馬鞍那般不自在。她拿起那副護膝，手感厚實，針腳勻稱，上面還繡著一朵雅致的蘭花。

她內心撲騰亂跳，臉上一陣燥熱，第一次有男人送她禮物，雖然她表面上冷若冰霜，但畢竟是個姑娘家，內心也是希望有人疼的。她偷偷望了一眼洪金雷，見他跟像沒事人一樣擦拭著他的寶劍，她紅著臉把新的護膝戴上了。

大興宮內，坐立不安的李皓軒終于收到樊冀的飛鴿傳書，看到上面寥寥幾個字，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家伙，什么叫娘娘安好？不會寫點別的？”

德公公看著暴跳如雷的皇帝，做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樣子，笑瞇瞇地對他說：“皇上，樊將軍寫的一切安好就是最好的消息，娘娘是個福星，處處逢兇化吉，一定能平安回來，皇上大可不必擔心?！?

李皓軒被人看穿心事，卻還要嘴硬道：“誰擔心她了，朕只是想知道四海錢莊更多細節?！壁w子飛撇撇嘴，還不知是誰恨不能一天跑七八趟坤寧宮，把皇后帶進宮的小玩意細細把玩了遍。

李皓軒斜眼看到趙子飛偷偷樂的表情，臉上有些掛不住地發燙，他厲聲叫道：“趙子飛！”

“臣在！”

“即刻去調查四海錢莊，把人全部抓起來，挨個審問?！?

“是！”轉身正要離去，又被皇帝叫住：

“還有！去頤福樓請國丈爺進宮一趟，想必他也在盼望女兒的消息。哦，用朕的車輦接進來?！崩铕┸幑首髟频L輕地說道。

“是！”趙子飛領命，突地又問一句：“那、是先去四海錢莊？還是先去請國丈爺？”

李皓軒揚眸，“你不會自行安排？！”他覺得趙子飛今天表現太豬頭了，忍不住將手中竹簡擲過去打他。趙子飛趕緊跳著躲避，落荒而逃。

德公公臉漲得通紅，想笑又不敢。

李皓軒便也給他找了個差事：“喚欽天監王福清覲見?！?

“是?！钡鹿I命而去，再憋下去估計要內傷。

身邊的人都走了，李皓軒有些煩悶地丟開手中書簡。一整天他就像個暗戀中的少年人一樣，心緒不寧，腦海里浮現的都是章淑婉那張巧笑嫣然的小臉。

他知道帝王不可如此兒女情長，可他還是忍不住去想，偏偏她不在身邊，他便顧不上失儀，一遍遍跑到坤寧宮，摸摸她的釵環，想象著她戴上的樣子；翻翻她的藏書，看她都喜歡看些什么；就連一些女兒家的小玩意，他都拿過來細細把玩，嘴角眼角全是暖意。

連德公公和趙子飛都看出他心掛皇后，偏偏這個女人竟連只言片語都沒有捎來?？蓯?！李皓軒狠狠地想著。

從小，他都被太后教導以帝王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不能沉溺這種兒女私情。他的妃嬪，大多是家世背景對鞏固皇權有利，少數從選秀選出來的，也是因著美貌出挑，才能出眾，但總歸感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少了幾分靈動生機。

唯有章淑婉，讓他感覺到真實，自然，沒有套路。不知怎地，他對她竟然變得如此牽腸掛肚。

對皇后牽腸掛肚的，還有常德宮的淑妃和聶華賢，連派兩撥人馬都未能傷她分毫，他們還是有些低估了她身邊那兩大高手。

兩人正在宮中想對策，小太監董環走了進來，輕聲說道：“四皇子殿下，南唐皇帝已對四海錢莊產生懷疑，正派人前往錢莊調查?！?

“什么？這么快就懷疑到這上面了？”蕭淑妃驚得跳起來。

聶華賢畢竟能沉住氣，陰沉地說道：“他們只是懷疑，沒有真憑實據。你速讓蘇老板轉移，沒有我的指令，不得再入南唐。另外再建一個聯絡點罷。”

董環領命而去。

蕭淑妃魂不守舍道：“四郎，皇上會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

聶華賢最不耐煩她的疑神疑鬼，便喝道：“瞎想什么呢，就算四海錢莊出事了，也查不到你我身上，你別亂猜疑。”他和蘇老板是單線聯系，防的就是這一刻。

但蕭淑妃的心始終安定不下來，她又想起章淑婉此行的使命，不禁又害怕起來：“四郎，你說那皇后要是真把寶郡王找回來怎么辦？南唐不就亡國不了嗎？”

聶華賢見她已然將東周看成自己的母國，唯恐自己國家不亡，有些鄙夷她的蠢鈍，冷笑道：“那武曲星早被天圣宮娘娘封印成廢人了，不要說他們找不到，就是找到，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此刻，馮苑菁的馬車也到了北陵鎮。她從未坐過這么久的馬車，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

“菁妹，北陵鎮到了。素梅，快扶夫人下來。今晚我們就歇在這里罷?！瘪T苑菁聞聲不由臉一紅，他們對外儼然以夫妻相稱了。程明功很快就在店里登記了兩人的姓名信息，開了一間上好的房間。

程明功大手大腳花錢慣了，雖是逃難，吃住都要最好的，馮苑菁當慣了娘娘，也不懂得精打細算。

兩人宿的這家悅來客棧，是鎮上最大最豪華的客棧，就是放在洛京城，也毫不遜色。當然，費用也不低，像這樣寬敞明亮、家私一應俱全上房，一晚就要十兩銀子。

眼下正值戰亂的，物價飛漲，她們出宮所帶的銀兩所剩無幾，馮苑菁便拿了一支錦云金釵和一只八寶琉璃鐲并幾顆南珠交給素梅，讓她去換幾個錢。

好在這北陵鎮，因著南來北往客商和流民的增多，很多大店都增設了人手，晝夜不打烊，為這些遠來的客人提供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