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本是一個普通的秋天。

此時草原上秋風漸起，陰冷潮濕的風吹拂著行人的臉。灰色積云鋪滿天空，不久又要有一場雨。

薩沙站在塔頂俯瞰草原，想象著自己是這個星球的“王，或者更大膽一點，一個“星際領主”。反正愛怎么想是她的事，就算最高軍委會來了也管不著她……反正他們根本不可能來。

此時是清晨，地平線處，太陽的輪廓還未出現，灰黑云層下的天空就已經是一片白了。草原盡頭，在薄薄晨霧的覆蓋下，天與地渾然一體，就好像草原也變白了。

此時的高塔上聚集了一大群人，他們看起來憂心忡忡。

以這座由巨型殖民船改造成的巨型建筑為中心，向外輻射出環狀的城市。此時雖然是清晨，太陽都沒升起來，但是城市里亮滿了燈。

城市之外是草原，再往北一些是耐寒的森林，在森林的北部就是山脈與冰川。

如果是在晴朗的夜里，那么大概可以看見天空中的數百顆星星。

這銀河外緣的星星稀少的夜空！

她想唱出聲來，用一種悠長的詠嘆調，就像古代的吟游詩人唱的那樣。

但是，如果現在這么做，她會被情緒低落的人群直接扔下塔，隨后被就要撞開行政區的墻的“全變異者”同化。

巨大的轟鳴聲傳來，兩艘戰艦破開云層，正在緩緩降落。

它們的軍隊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摧毀了新星的防御力量。

現在，它們的艦船以耀武揚威的姿態降落在草原上，就如同兩個巨大的螺旋形的箭簇，正要刺進大地之中。

有人竊竊私語，有人在抽泣，有人在狂叫，有人喊著“世界末日來了！”然后就要從塔上跳下去，被攔下來后就躺著不動彈了。

她伏在欄桿上，閉上了眼，任由思緒將她帶走，感覺自己往下墜落又同時站立于塔上，感覺就自己在無意識中唱著詠嘆調的詩……

……

然而王座已空！王座已空！狼群攜刀槍，熄滅太陽，分食王者尸首……

克萊翁驚訝地看著她，說道：“你剛剛……說了什么，希爾？你是不是在唱預言詩？”

克萊翁試圖與她建立起靈能鏈接。

希爾垂著頭，無法回答他，只是像個傳聲筒一樣，持續地低聲吟唱著，就好像在囈語。

石與電的生命！是人之子！窮盡凍結的生命！人之子殺死它的創造者……

“西格瑪，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他興奮地沖站在一旁的機器人喊。

機器人疑惑地說道：“這些全都是噩兆啊……為什么？”

永恒……筑起牢籠……

忽然，房門被撞開了，一個男人沖了進來，一槍打壞了一旁記錄靈能反應的機器。

“陛下，快停下。”

因突然中斷靈能鏈接，克萊翁倒在地上，法拉將他扶起來。

“西格瑪，阻止剛才那件事的發生。”

“沒用了，法拉，時間線已經改變了。”那個名叫西格瑪的機器人說完，抱起了昏睡不醒的希爾。

“有四個計劃之外的因素在那里，它們導致了混亂……或許是四個人，否則我們早就找到了……我會讓監視者注意的。”

“希爾居然是……先知……”虛弱的克萊翁自言自語，“成功了，但是……這可復制嗎……”

“收到了規劃師和監視者的消息，他們注意到時間線的變動了。”那個叫法拉的男人對機器人說，“新的規劃已出現，走吧。”

“我全都知道了……法拉……”克萊翁硬撐著，不讓自己昏過去，“永恒到底做了什么……我都知……”

話沒說完，他就暈過去了。

鐵衛到來時，只發現了昏迷的克萊翁和希爾……

……

太空建筑浮現于藍灰色天空之外，無聲旋轉著……

“嘿，姑娘，醒醒。”

人群呼叫聲把她驚醒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靠著墻坐在地上，被一群熱心群眾圍著。

“我沒事。”

搞什么啊？好奇怪的夢。

為什么會夢到克萊翁和法拉他們，甚至還有……自己？而且她剛剛居然有種說夢話的感覺。

法拉和那個機器人……他們似乎在追捕誰。

她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環。

時間是65天前。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沒有傷疤。

她真的回到了65天前，戰爭剛剛開始的那段時間。而那天，也就是今天，正好是蜂群在星球上發起大規模攻擊的日子。

薩沙一下子跳了起來，把周圍的人嚇了一大跳。

不知為什么，她明知戰敗的結局可能改變不了，這次回來可能也只是再次經歷那些痛苦的事，但她就是很高興，甚至想大聲唱出送給銀河圣靈的贊美詩，就像古代的宮廷詩人那樣。

她跑到塔的欄桿旁，眺望著目前仍是一片寧靜祥和的草原。

經過昨夜的雨，草原的天空變得洗亮而清澈，太陽此時終于露出地平線，為天空中漂浮著的游絲般的薄云染上紅色。

忽然，人群開始喧鬧、驚呼了：

“看！那個鵝卵石一樣的飛船！”

云層中降下一艘光滑的飛船，它被數十架護衛艦環繞著。

那是星區中央來的代表團。

那艘飛船是來接這個地區——涅特區的代表的，再過兩天，會議就將提前舉行，議題從“提供援助”改為了“解決戰爭問題”，位置從政府中心搬到了軍隊的太空母艦。

城外是寬廣的大平原，青色平原的高空中有一座浮島，土石裹著它的底部。如果從空中看，那就像一座空中城市。那是太空電梯的基座。幾艘星船正在上面起落，但太空電梯還沒開機。

使團的飛船緩緩降落在空中島嶼上，護衛艦離開了飛船周圍，飛向草原各處。

太陽出現了，黃色的，逐漸耀眼。現在是秋季，陽光沒那么昏暗。

一艘艘護衛艦掠過城市上空，引起眾人驚呼。

在反重力裝置的作用下，護衛艦周圍的空氣都在振動，周圍的光呈現出流動般的效果，非常地華麗。

她很想提前告訴那些官員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但是礙于今天將要發生的事情，她做不到。

薩沙繼續望著遠處。

現在是秋季，草原上的草稀疏了不少，一些廢棄很久的古路也在雨后出現了。

草原上有村落與城鎮，還有移動的商隊和部落騎兵隊。

部落騎兵的隊伍移動著，各色各式的風旗耷拉著。草原這里有很多獺族部落，她還認得其中幾個。

原計劃是，獺族這個月要在草原上開部落大會。結果由于蜂群襲擊，部落大會也在兩天后就迅速召開了。

她見過部落大會的樣子，這些獺族人開會的時候就在一處地下建筑里，那里是先前文明的遺址。

那種情況，怎么說呢……就好像看著一群直立行走的“水獺”在石頭造的環形歌劇院里聊天。

很久以前，來到這里的人類覺得當地土著長得很像古代生物“水獺”，于是就稱呼他們為“獺族人”。

一艘護衛艦降落在城外，一輛摩托朝護衛艦飛奔而去。部落的人與艦上的人交換了什么信件，隨后各自離去。

薩沙舉起了望遠鏡。

幾輛使用反重力技術的飛行摩托在草原上飛馳。

薩沙認出了其中一個瘦高的車手。

那是她的一個獺族朋友阿杜，她待會就會因為在草原上飆車而被警察開罰單。

在城郊附近，有幾個部落扎了營地，幾個獺族人騎著地面摩托車進了城，估計也跟使團的事情有關。

剛剛那幾個車手們，現在正在被交警開罰單。她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分毫不差。

薩沙看到了一輛熟悉的深藍色地車，那是她名義上的父親——阿茲瑞爾希爾的車。

阿茲瑞爾今天要去遺跡森林找獺族長老們談事情，并且帶上她。

{薩沙，回公寓等我。今天跟我去遺跡森林，有急事。}

她沒問什么，趕緊回公寓了。

回到房間后，她穿上自己的摩托車騎手套裝，把自己的棕色長發簪起來。

幾束明亮的陽光照進屋子里，屋子里很干凈，她的“后媽”——米斯醫生的房間一如既往地沒人。

薩沙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想：當時是這么穿的吧？

手環顯示：｛今日多云，涼爽，宜騎機車。｝

｛熱點直播：新費曼星區政府使團蒞臨交流探訪。星區總督強調：要加強地區統籌合作……｝

她點掉了推薦，想了想，給剛剛因為飆車被開罰單的朋友阿杜發了條消息：

{待會在遺跡森林那邊見，我要去玩。}

過了三秒，對方回復：{好，今天去冰溪鎮的集市不，很熱鬧。}

{可以。}

冰溪鎮，襲擊發生的地方之一。

目前為止，對話與那天一樣。

她又想了想，加了一條消息：

{帶上我那把獵槍，我想它了。}

{你最好不要管那玩意叫獵槍:)}

{總之你帶上。}

又有幾束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淡紅如石榴汁，比剛剛的弱得多，這是第二個太陽的光。

陰云散了不少，露出大片天空，今天不會再下雨了。

兩個太陽，一黃一紅，懸在西南方的地平線上。天上的流云顯出紫紅與金黃。

在積云的闕口處，一個橫跨天空的巨型建筑隱隱浮現。在這個建筑的日照面上，太空艦船正在起落。

那個建筑其實是環繞著新星一號行星的人工星環，那不是人類建造的，也不是本地的獺族人建造的。

薩沙戴上一頂棕色鐘形帽，看起來和她的摩托風衣不搭，但是有古典氣息。當時她穿的是類似兜帽的棕色皮質風帽。

“你好，薩沙親王。”她對著鏡子行了個夸張的宮廷禮，“嗯，不對。要說：尊敬的薩沙希爾殿下。”

她走出公寓，撞見正在進門的阿茲瑞爾。

阿茲瑞爾穿著黑色正裝，步履匆匆，看起來有點焦慮。

他說：“正想上去找你呢。”似乎他沒注意到薩沙的穿著。

“因為星區使團來找你了？然后有人想見你，但是那個人是你絕對不想見到的人，對嗎？”

“額……是的，你怎么知道？”

“猜的。”

他沒話說了，轉身朝自己的車走去。

車窗降下來，一個水獺似的棕色生物探出腦袋，喔，不是棕色水獺，是哈莫尼長老。

長老沖薩沙笑了笑，露出兩顆長牙。

她向長老行了脫帽禮。

長老打量了一下她，點點頭，縮回車里。車窗緩緩合上。

她抬頭看了看天。天空蔚藍，有一點點碎云。

她看見極遠處的太空電梯啟動了，數道藍色的牽引光束射向天空。

人工星環的日照面縮小了，有三分之二藏在陰影中，陰影中有光點閃爍，那是太空港的飛船的閃光……

阿茲瑞爾希爾，在新星一號的涅特區的科學院工作，目前是一位普通的歷史研究員。

同事們不關心他的過去，也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和他女兒是外來人。

他女兒在本地讀大學，名叫薩沙希爾，在古安伯語里，這是一個夸張的名字。他再婚的妻子是腦科醫生，是本地人，名叫米斯，家里不算富裕。

當年他去應聘的時候，歷史研究所的所長看他是從帝國的核心星區來的，以前做過類似的工作，專業知識還算扎實，就收他做了職員。

在他來到新星的第五年，安伯帝國的保皇派被擊敗，在幾個邊境星區負隅頑抗的新圣殿政府正式投降。

目前新星星系里仍留有舊帝國的一些科學官員，他們大部分都被分配到新星二號或者星系外緣的小型殖民地。

今天，阿茲瑞爾去上班時，剛到單位門口，發現有幾位星區中央代表團的人來到了研究所里。

他正要從一旁悄悄走過去，就在前臺附近被一個同事拉了過去。

“阿茲瑞爾？所長和副所長在那邊，星區中央代表團的人也在。”這個卷頭發的，看起來外表陰郁的同事小聲說。

他撓了撓頭，“可是我辦公室有會要開，前幾天地下遺址的文物才剛送過來不是嗎？話說這些人是什么時候來的……”

“嗯……要不，你跟我來監控室？副所長吩咐我在監控室做點事情，反正你也進不去辦公室……順便問一下，你應該對這些官僚啥的比較了解吧？”

他先是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那我的會議怎么辦？”

“你們主任不在，所長讓他去院里問情況了……確認了，他們的確是代表團的人。”

啊，的確，今天事發突然，還是向科學院報告一下并且確認情況比較好。

兩人來到監控室后，開始觀察代表團那邊的情況。現在這些人走到了地質研究部門的辦公室。

代表團中的一位外面穿著軍大衣，內里襯著太空軍軍官制服的人說：“新星的兩顆行星是經過人為改造的，這是早有定論的事情吧？”

所長回答：“是的，而且改造者的遺跡也保留得比較完整。”

這個軍官繼續說：“新星二號的改造還沒完成，是嗎。”

看來他做了很多功課，阿茲瑞爾想。

“是的，所以政府……包括舊帝國政府，一直在對新星二號進行環境改造，改造工程已經進行了一百多年了。”

新星二號是這個星系的另一個宜居星球，其表面覆蓋著廣闊的類地海洋和部分陸地。目前，新星二號的三分之一的洋面上覆蓋著冰蓋。

“嗯……”軍官若有所思，說：“那么，那些科學官員也在上面，是嗎？”

“是的……不過還有一些在行星龐勒附近的殖民地，龐勒也是重要的研究地點之一。”

站在軍官一旁的，穿著紋著華麗的花紋的披風的人，輕輕點了點頭。他的披風上有新費曼星區中央政府的紋章：一個由波浪線組成的六角雪花。

第三個人應該是護衛，全程一言不發，神情嚴肅。

行星“龐勒”是星系內的一顆氣態巨行星，它的附近分布著數百個太空殖民地。研究表明，在幾十萬年前，新星二號曾經是龐勒的衛星。

“你知道嗎，星區中央對你們的科研工作很感興趣，尤其是考古研究工作。”

“過獎了，您這說得好像我們這里是中央科學院似的。”所長謙虛地說。

副所長，一個高大的獺族人，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此時他正用帶爪子的手摸著自己的胡須，這表明他正在思考著什么。

一旁的同事也在撓著自己的一頭卷發，說：“真搞不懂這些人在想什么啊。”

“耐心點，賴特，你就好好把這段過程的影像保存下來。”

“好好，聽副所長和阿茲瑞爾先生的話。”

一行人走到新星一號的微縮模型前，那個太空軍的軍官又說話了：

“這個星環，是環境改造的工具之一吧？我猜，這不僅是用來保護新星一號的，也是用來維持星系內的各行星的穩定軌道的。這個星系有兩顆恒星。。”

真是有備而來，阿茲瑞爾感嘆，但他們有什么目的？他沒看懂。

為什么一直在問新星的環境，這些不是從公共文獻庫能查到的嗎？

所長回答：“是的，星系里還有其他的遺跡，他們曾經也是作用于行星軌道上的。調查表明它最初使用的是重力井制造技術以改變行星軌道。”

“順便問一下，你們這最近有交易日嗎？我們的母艦在星系內遇見一群行商的船隊，他們還后面還帶著幾艘殖民船，還有許多護衛艦。”

阿茲瑞爾聽出來了，這個軍官在暗示那艦隊可能是流亡艦隊。有流亡艦隊出現，就說明附近的星系可能發生了戰爭。

“不了解。既然航道管理局放他們進來，應該不會有問題。”

正所長搖了搖頭，似乎他也搞不清這些人要干什么，一直問來問去的。

“最近星系邊緣的海盜變多了，他們又占據了幾個礦區。”在一旁看著監控畫面的賴特說道。

幾人繼續走著，那個太空軍軍官又要說話了：“我問一下……”

“好了別問了，泰塔恩。”一旁的那個穿華麗披風的人打斷道，隨后轉身對副所長說：

“本地的獺族人，也就是你們，跟這里的先前的文明，也就是所謂的‘至尊人類’，到底有沒有關系。如果有，那是什么關系，請告訴我們。”

阿茲瑞爾明白了，這些人之所以來這，就是因為涅特區是獺族人的聚集地，而涅特區的草原更是部落會議的召開地之一，這樣的地點在星球上共有八個。

所以代表團肯定也派了其他人到其他地方問。

“沒有關系。”身為獺族人的副所長回答。

“為什么從本星系到星區再到帝國的文獻庫幾乎都沒有關于你們的內容。”

副所長聳聳肩，說：“我們種族的人數很少，沒有什么研究。”

在監控室里的賴特，新聞和宣傳辦公室的賴特激動了起來，“喔，這個有意思。副所長，喔不，吉蘭卡斯特拉先生肯定就是想讓我保存這段。”

看看他們要說什么吧，阿茲瑞爾想。

“算了，既然你不想說的話。”穿披風的人放棄了。

反正也有其他人去問了，所以你也不擔心，阿茲瑞爾想。

“你們這兒，有個人叫阿茲瑞爾希爾，是吧？能請他出來一下嗎。”

穿披風的男人投影出來一份官方文件，上面有一個大人物的簽名和星區總督府的蓋章。

“對，但是為什么？”副所長看著這份“介紹信”，沒發現哪里有問題。

“簽名的這個大人物想見見他，并且給他星區中央的一個職位坐。所以請叫他出來吧，我們當面談談。”

賴特驚訝地看著一旁的阿茲瑞爾，說：“我能跟你去嗎？我設置好程序了，一會兒會自動保存監控記錄的。副所長讓我把你帶過來……不過他是怎么知道我跟你在這的……

見面之后，披風男與阿茲瑞爾握了握手，說：“傲客·白要見你，他想跟你談談。這次代表團會議結束后，你和希爾跟我們走，如何？就是21天之后。”

阿茲瑞爾尷尬一笑，說：“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們之后再來找我吧……放心，我們跑不了的。”

講完這些，代表團的人就匆匆告辭了。

“你……你居然認識傲客·白？是那個前圣殿執行官之一、義軍的英雄傲客·白嗎？”賴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你果然不簡單。”

是那個大叛徒傲客·白，它居然找到他了。

有人走漏風聲……啊，是不是法拉和那個老行商他們誰出賣了他，還是說法拉被它抓住了……

“阿茲瑞爾，什么時候一起去科里姆玩。”坐在車上，薩沙突然問有點嚴肅的阿茲瑞爾，這把他的思緒打斷了。

“薩沙，科里姆世界有什么好，它離這里有一千五百光年。用超空間躍遷，躍遷個十幾次，到它的邊境都得花上三到四個月。”

“因為它非常酷。”

“有多酷？”

“非常酷。”

他沒話說了。

“阿茲瑞爾，你知道克萊翁去哪了嗎？”

傲客·白想知道克萊翁的下落，也許是這個原因，他想。

“不清楚。”

他不說話，躺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他現在頭疼著呢。

“他不會死了吧？”

阿茲瑞爾沒理她。

當時，薩沙問的不是克萊翁的事，而是問他為什么看起來有點焦慮。

阿茲瑞爾于是講了剛剛在單位發生的事情，說有人要見他們兩個，但沒告訴她是誰。

但是，由于在這條時間線里，她在公寓門口就提前把這些說了出來，所以他現在就沒有說那件事。

一旁的哈莫尼長老故意咳嗽了一下，她看向哈莫尼長老。

哈莫尼長老，有一張水獺一樣的慈祥的臉，跟那雙深邃的紫色大眼睛很不搭調，再配上他身上和臉上的紫色紋路，就更顯得怪異了。

“長老，你的紋身為什么在發光？它平時是黑色的吧？”

“我趕時髦。”長老的聲音很厚重。

她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長老問她，說著也笑了。

兩人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長老的紫色眼睛一直盯著她，搞得她莫名地不舒服。

因為他在用靈能觀察她。

這也跟那天的情況不一樣。

她剛才跟阿茲瑞爾見面時，想對他說好多將要發生事情，但是又不敢開口。

因為長老在這里。

不知為何，她的內心莫名地產生了對哈莫尼長老的恐懼。這種恐懼很模糊，沒有指向什么具體的事情。

剛剛在塔上的那個夢似乎也在暗示著什么，那個夢也在阻止她對阿茲瑞爾說出一切。

她避開長老的視線，假裝自己在閉目養神。

許多獺族人有靈能天賦，但是絕大多數有天賦者的靈能都很弱。而只有其中的“真正的靈能者”才能成為“長老”。

她的某個獺族朋友，早上違反交規的那個朋友，也是有天賦者。

但是她的能力似乎不足以使她成為長老的繼任者，即使哈莫尼很器重她，她目前也還是候選人，而不是成為長老護衛。

不過那家伙吊兒郎當的，估計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到了森林之后，薩沙趁著長老和阿茲瑞爾在樹屋里聊天的空隙，回到森林的入口。

在入口的道路前，她看到她那吊兒郎當的朋友阿杜，還有一幫獺族青年。

他們都坐在各自的飛行摩托里，看起來無所事事的。

“阿沙，上來，帶你兜兜風。”

阿杜朝她揮揮手，薩沙跨進摩托車。

“關好車門，系好安全帶，戴上頭盔。”

摩托車浮了起來。

“今天去集市嗎？”薩沙知道她們今天會跑到附近鎮上的集市去。

“嗯，去看看吧。”

一個消息浮在視野的一角，阿杜——特別關注——給自己今早發的全息影像點了個贊。

“我要帶女孩出去兜風了，回見！”

話音未落，車已飛出去了十幾米。

她們正在朝一座城鎮飛去，鎮周圍的草原上都是人、車輛和旅行商隊。

薩沙看著后視鏡，發現有兩個追蹤無人機從后面飛來，拖著長長的紅光。

摩托車的車篷升起來，把兩人遮住了。

薩沙明知故問道：“怎么回事？”

“有誰在追擊我們。”

阿杜從座位底下拿出弓箭，探出身子，兩箭射掉了靠近的無人機，隨后把摩托車停了下來。

追著他們的三輛摩托車也停了下來。

一個身形龐大的車手跳下車，拖著一根黑色長棍走過來。

“那家伙想搞什么？薩沙，你待車上。”

阿杜抽出兩根銀色短棍，跳下了車。

薩沙躺下睡覺……她知道阿杜會打贏找茬的家伙。

躺了十分鐘后，她發現阿杜已經打贏了，正在和那三人交談著什么。

這和那天不一樣。

那天，部落里的門特圖斯泰特，同樣是長老的候選人，過來向阿杜發起挑戰，說要是誰輸了誰就放棄成為長老。

當然，那天門特輸了，而阿杜寬容地讓對決的結果無效了。

今天的情況是，門特沒有坐在草地上用小刀磨他的漂亮指甲，而是站在阿杜面前，遞她一個卷軸。

她只看了一眼，就使勁把卷軸撕碎，直到那卷軸被她的爪子撕成碎屑。

薩沙感覺，阿杜在那一瞬間應該是非常驚訝的。

“時間線”發生了這樣的變動，為什么，難道是因為她今天沒穿摩托車風帽？

不，肯定有其他人跟她一樣，正在影響“時間線”。

過了好一會兒，她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那個夢影響了，用了“時間線”這個詞。

幾輛摩托車揚長而去，卷起滿地灰燼。

薩沙拍拍她肩膀，“門特他說了什么？”

正望著前方發呆的阿杜驚了一下，她盯著薩沙看了好一會兒，說：

“你怎么現在就醒了……額，其實也沒說什么……就是部落里面的事情，很麻煩。”

還是不要追問了。

“走吧，別壞了好心情。”

其實你現在也沒心情去看集市了吧，她想著，看了看腳邊的那個箱子。

改變一切吧。

一個聲音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