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狗，燎原什么時候可以完工？”羅小麥百無聊賴地趴在工作臺上，看向那些機甲模組的視線充滿著狂熱的侵略性。

“比起這個，我更在意，為啥不用我的建議？”陳束躺在貨箱堆砌的硬板床上直咂摸嘴，“人間炮彈，多帥。”

羅小麥頭也不回地抓起一把扳手朝身后扔去，陳束暗罵一聲后連忙起身躲閃，扳手砸空落在地上，叮鈴啷的聲音在狹窄的暗房里回蕩。

“你他媽的，想打架是吧！”陳束擼起了袖子，氣急敗壞地跳下貨箱朝著羅小麥走去，在途中被路過的老狗拉住了胳膊。

“去給零件上油。”

陳束還想往前走，老狗又瞪了他一眼，他才有些抓狂地轉身去了副工作臺。

“羅小姐，你知道燎原和普通機甲的區別在哪嗎？”老狗走到主工作臺前，他取下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有些驕傲地仰頭看著吊起的燎原模組。

“因為它，帥？”

老狗哈哈大笑。

“現在市面上主流的機甲，分為外骨骼和重裝，外骨骼更貼近人體，操作更加精細，但是基本上都是輔助作用，對實戰的提升并不大，重裝操作手感粗糙，大開大合，但是作戰能力方面提升驚人，”老狗拍了拍工作臺都放不太下的履帶組，“燎原的精細之處在于，結合了外骨骼的操作精細程度和重裝的機動性，能夠最大程度地結合兩者的優點，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

“和普通的機甲不一樣，燎原的各項數值不是封死的，我使用了一整套的內置神經中樞操作系統，具體的內容解釋起來會很繁瑣，用白話來講，”老狗喝了口水，“當你穿上它時，它就是活的，會呼吸的，遇強則強。”

“遇強則強？這么不科學？”羅小麥不信。

“這就是科學。”老狗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你告訴我，觸發條件是什么？”

“涉及到神經單元活躍程度的還能是什么？那當然是……”老狗俯身在羅小麥的耳邊低語。

……

“啟動密鑰。”一個冰冷的合成音響徹整個暗房。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歡迎，駕駛者。”

巨大的氣浪掀翻了工作臺周圍的所有零件和工具，金屬落地的聲音就像是雨滴一樣不絕于耳，羅小麥抬起了低垂的頭，活動著雙手用力扯下了吊起自己的鎖鏈，讓地面震動的重響之后，工作臺上的燈被壓碎，它身上的指示燈在完全的黑暗里亮起，游敘弗倫的面色發紅，他開始劇烈地呼吸，瞳孔因為興奮開始收縮泛紅。

“來吧！來吧！來…”游敘弗倫的話音還沒有落地，燎原的履帶組就開始高速旋轉了起來，工作臺瞬間被絞出兩條深溝，燎原像是一枚炮彈一樣朝著游敘弗倫彈射了過去，被砸到墻上的游敘弗倫瞬間咳出了鮮血，整個暗房也開始搖搖欲墜，羅小麥沒有選擇用拳頭去轟擊他，她卡住了游敘弗倫的脖子，就像剛剛游敘弗倫對她一樣，游敘弗倫本能地掙扎，但是即使是他的怪力，仍然沒有辦法掙脫開燎原鎖死的外骨骼手臂。

“我的回合，抽牌。”羅小麥輕輕地念叨著，她的聲音通過面甲和擴音器帶上了冰冷的合成聲效。

“我，驚訝，你的，機甲的，能力，不過，你殺不死我。”游敘弗倫咧嘴笑了笑。

“但，疼痛的使者，自己也是能感受到痛的對吧。”

話音落下后，羅小麥擒著游敘弗倫按在了地上，她抬起了一組履帶模組，閉上眼睛按照老狗說過的話感受著機甲帶來的第二種呼吸，六條像簡筆畫的野花一樣綻放的履帶高速運轉了起來，旋轉到模糊的履帶落在游敘弗倫的身上，瞬間就絞碎了他的衣物，接著就是身體，出乎羅小麥意外的是，游敘弗倫并沒有被攪成泥醬，那些殘渣翻飛濺射，可是他的身體仍然充盈，他沒有干癟下去，就好像……

越剃越多？

就在羅小麥愣神思索的時候，一股巨力從腳底傳來，無法抵抗，只有服從，就好像降世的魔王，燎原瞬間翻飛出去撞穿了暗房的墻壁。羅小麥抖落身上的建材殘渣和破損的書籍，從廢墟中站起身來，她望向塵埃繚繞的破洞口，一只手臂從灰塵里伸出抓住了破損的書柜，赤裸上半身的游敘弗倫從暗房里走出，他一臉平靜地扭了扭脖子，似乎剛剛那些足以要他幾十次命的絞殺只不過是小孩子打鬧的剮蹭，可是看到他上身的時候，羅小麥再也冷靜不了了，她繁雜的思緒被一道震耳欲聾的雷電給劈散，驚駭，無言，甚至，這個好像永遠都一往無前的冒失女孩感覺到了一束從未有過的情緒。

恐懼，純粹的恐懼。

游敘弗倫的上身沒有傷口，哪怕是一道劃痕都沒有，但是從他的右側上胸到左側的腹股溝，是一張肉芽橫錯，不停吞吐烏云的血盆大口，羅小麥見過類似的模樣，在那些從烏云中蹦出的怪物身上。那些烏云不斷從口中涌出，貼著他的皮膚，不停地纏繞和旋轉，剛剛應該就是這些東西在不斷地修復他被一次次撕扯到支離破碎的身體。

“我，說過，你，殺，不死我，但是，我目前，對這套玩具，非常的，滿意，繼續吧，繼續吧！”游敘弗倫嘴角上揚，他笑了起來，無比興奮病態的笑，和剛剛面無表情的他判若兩人，仿佛一個找到了玩伴的孤單小孩，“我，的，回，合。”

羅小麥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些環繞的烏云突然開始在游敘弗倫的左臂上聚集，羅小麥無比熟悉的藍弧光閃過，一柄重裝的雷炮被提在了他的手里。

“你媽！”

躲閃不及的羅小麥被結結實實地轟在了胸口，整個人瞬間貫穿了兩層墻壁，被彈射到了商業街的廣場上，巨大的聲響驚動了盤旋的烏云，它們朝著羅小麥高速地俯沖，想要吞掉她。看著那些來勢洶洶的烏云，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想要躲閃的步伐停住，她像是放棄了抵抗一樣站在原地，任由烏云覆蓋住了自己全身。

“這么快就，放棄了嗎，英雄？”游敘弗倫走出了書店，他站在廣場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已經被覆蓋住的燎原。

突然，瘋狂涌動的烏云動作開始放緩，它們像是失去了目標一樣停止了動作，在短暫的停留之后，它們再次散去，游敘弗倫也看清了被烏云包裹的到底是什么，一幢造型簡陋的黑色金屬箱，是它隔絕了烏云的感知，箱子看上去很粗糙，表面還不斷泛著幽藍色的弧光。

“果然，這就是你們的計劃，”羅小麥的聲音從金屬箱中傳來，“沒有構筑限制的榮格游戲戰場，你們想把那個游戲世界拉進現實里，這么多供人捏造和構筑的質料，吞噬同化所有的舊世界，再創造新世界，對嗎？”

“觀察力，重鑄本能，戰斗力，你，很厲害，”游敘弗倫拍了拍手，“我有問過斐多，活著的意義是什么，斐多說，他會記住他殺掉的每一個有意思的人，你是一個值得，被我記住的對手。”

“你讓我想吐的程度，也足夠被我記住了，怪物。”

游敘弗倫再次咧嘴笑了起來，他抬起了手中的雷炮，對準了現在作為活靶子的羅小麥，她無法離開金屬箱，離開的瞬間烏云就會俯沖下來吞食她，屆時她也沒有精力一邊和自己對抗一邊構筑隔絕烏云的東西保命。

“那希望，你也可以被這個，你花費心思想要留住的舊世界，記住吧。”

“干！”羅小麥神色一慌。

雷炮出膛的聲音響徹商業街，無數的烏云伴隨著聲音翻滾著涌向地面，帶起的風吹得游敘弗倫有些睜不開眼睛，所有嘗試吞噬他的烏云在路過他的時候都選擇了小心地繞道而行，就像是看清了首領的小兵。

塵埃落定了，可是烏云久久沒有散去。

游敘弗倫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他抬手扔掉了雷炮，身上的巨口張開繼續吞吐烏云，他張開了手，烏云開始在他的手里聚集，一柄扇葉龐大的扇子出現在了他的手里。

他正準備用力揮動扇葉消除那些仍然沒有離開的烏云的時候，伴隨著細微的破空聲，一發造型怪異的炮彈插在了他的胸口，游敘弗倫還沒有反應過來，炮彈上的指示燈突然急速地閃爍，最終爆開，滔天的火焰瞬間吞噬了這個男人。

“偷襲成功！好耶！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嚕！”一個疲憊但是犯賤的聲音從迷霧中響起，他模仿著最終幻想戰斗勝利的結算音樂在那得瑟，四束四五米長的火焰在烏云里隱約閃爍著，烏云畏懼火焰，開始四散而去在火焰觸及不到的范圍內蠢蠢欲動，廣場再一次地清晰了起來。羅小麥的金屬箱并沒有被擊穿，擋在她前面的是一輛被烏云腐蝕地快要散架了的懸浮車，五個人穿著面罩發黑的防護服，手里握著火焰噴射器正在清場，還有一個人快步走到了金屬箱前抬手叩動箱子。

“出來吧，你的援軍到了。”沉悶的聲音響起，雖然隔著面罩和箱壁讓這個聲音有些模糊，但是羅小麥仍然在短暫的愣神后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