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的戰火已經停息，羅小麥獨自一人站在中央，她的四周全是到在地上的人，死掉的默不作聲，活著的也都渾身發抖，不敢發出半點哀嚎的聲音。

“林叔和玲姨呢？”羅阿肯捂著燒傷的手臂走到了羅小麥的身邊。

“清算戰利品。”羅小麥頭也不回地看著大門外照射進來的微光，現在已經快要到晚上了，昏黃的自然光給整座混亂都市蒙上了一層迷離的紗布，像一張網羅一切的巨網，現在這個點賭場已經開了，他們的戰斗預計在今天夜里就會結束，整座城市里的NPC們，女兒，兒子，母親，父親，丈夫，妻子，沒有人活得到明天早上。

“正好玲姨不在，聽著，我和林叔商量了一下，我們兵分兩路……”羅阿肯四下環顧了一下，在確定黃芷玲不在以后和羅小麥說著。

“你們去搶錢，我和玲姨先去賭場。”羅小麥打斷了羅阿肯，說出了他們的計劃。

“你怎么知道？”羅阿肯愣了一下。

“莊主有錢的定位，他還在往外派人說明還有錢散落在賭場之外，如果這個戰場的貨幣總量只有二十八億了，那我們需要搜刮所有的錢才能通關。”

“嗯。”

“他們有定位還沒能全部搜刮完，說明有些被藏起來了，說明他們都是一群只知道動武的蠢貨，但是找東西最厲害的玲姨不能去，因為這是搶劫，說不定還得殺掉無辜的NPC，她打壞人可以打到他們求死不得，可是對普通人，她下不去手，”羅小麥繼續自顧自地分析著，“于是武力最好的你，和大局觀最成熟的林叔去找最理想了，武力第二的玲姨跟著我，我有神賦力，和我賭博，沒有人可以贏。”

羅阿肯點了點頭，兩人沒有說話了，站在倒地的人群里，站在他們流淌出的血液上，看著慢慢變得昏暗的世界。

“你今天好像狀態不太好。”羅阿肯突然開口。

“啊？有嗎？”羅小麥像是回過神來了一樣，有一點點慌張地愣了一下。

“從你看了那個人的記憶以后，”羅阿肯站在羅小麥身邊笑了笑，“你一有心事就咬嘴皮，從小嘴巴就坑坑巴巴的。”

羅小麥扭頭看著哥哥溫暖的笑，在他們打過的無數場游戲里，自己永遠是最出風頭的那個，這個世界記住羅盤戰隊，靠的就是自己。“讀心的女巫”，那些在黑市里設置賭局的好事者好像是這么叫自己的，他們不知道的是讀心的女巫靠著神賦力作弊，而哥哥，林叔，玲姨，他們總是會心甘情愿地做自己的馬仔跟在自己身后擦屁股。

在剛剛組成戰隊以后，她覺得他們之所以對自己這么馬首是瞻，是因為作弊的人通常都很強嘛，沒有任何人的計劃和秘密可以躲過她的眼睛，強就代表著勝利，跟著自己可以贏。可是她似乎忘了，這三個人并不是為了贏才和自己組隊的，他們是為了讓自己開心，為了讓自己不要整天只呆在那個窗簾禁閉的房間里，像一只眼睛退化了的鼴鼠一樣誰都不愿意見，打著個昏黃的臺燈看漫畫書。

羅小麥在數據庫里看到，據說這個世界上那么多人，每五個人就有一個在偷偷聽榮格游戲的賽況語音轉播。即使是現在，也一定在很多昏暗的地下酒館里，一群五大三粗的人圍繞著音頻接收器對他們在比賽里的一舉一動指指點點，這些花錢在他們身上的人都希望她能贏，或者輸，但是或許只有她的哥哥希望她不要藏心事。

“哥，我……”羅小麥猶豫著開口的時候，一陣刺耳的喇叭聲響徹大廳，林朝恩開著一輛闊氣的改裝皮卡橫沖直撞地倒了進來，皮卡的后倉顯然改裝過的，像是一個巨大的保險箱，羅小麥看著那個保險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里面是剛剛幾人拿到的所有貨幣和身份包。

“上車。”林朝恩從駕駛座上伸出腦袋，沖著兩人揮了揮手。

“你剛剛想說什么？”羅阿肯沖林朝恩比了等一等的手勢，繼續轉頭問羅小麥。

“太晚啦哥哥，”羅小麥回過神來，一轉之前有些陰郁的口氣，歡快地朝皮卡跑去，一邊跑還不忘了一邊沖轉過身來沖羅阿肯比一個鬼臉，“下次想聽自己妹妹的秘密，就不要在前面鋪墊那么多哦。”

……

郎印掐著手中的懷表，嚴正以待地守在賭場的入口。

就是今天，陳先生所說的，那四個會前來剝奪他們每個人生命的惡棍就是今天會到來。

今天賭場里面的那些長期紅著眼睛的人，陳先生的信徒們，都破天荒地停止了手中的賭局，每個人都站在牌桌或者老虎機旁邊，誓死要和陳先生共進退。

是相信陳先生，還是心疼自己即將被別人撈走的錢？郎印說不清楚，他只是一個八輩子都湊不齊二十八億的普通人，他守在這里完全是因為信仰，因為點醒他們的造物主，因為許諾為他們重新建造一個新世界的陳先生。就憑這一點，他今天說什么也不會讓那四個人踏入賭場一步。

“郎印！又他媽在發呆？”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從身后的入口處走了出來，男人看上去比郎印年長一點，臉上全是疲憊和風霜的痕跡。

“董剛先生，抱歉。”郎印連忙和隊長道歉。

“知道今天是他媽什么日子嗎？”董剛冷冷地質問他。

“王定的交戰日……”郎印弱弱地說到。

“知道就好，”董剛冷哼了一聲，“今天不管是什么神來，一槍一個洞，都給老子趴著！”

“這么狂啊？”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兩人警惕地抬起了槍，兩個女人站在昏暗的巷口，他們的身后是一整個舊皮卡可以拆卸的后斗，董剛瞇著眼睛估算了一下，斗里面冒尖的身份包，已經足夠一名賭徒進入賭場，“想來兩把，有沒有人管？”

“猛虎向山野。”董剛挑了挑眉毛。

“惡人歸銹林，”羅小麥借上了暗號，她亮了亮手中錢莊莊主的電腦，“錢莊介紹來的。”

“好的。”董剛微微地低了低頭，他沖郎印使了一個顏色，郎印收起了槍朝兩位女士走去，年輕的那位笑嘻嘻的，看上去很和善，年長一點的那位不怒自威，臉上些許皺紋勾勒出令人有些膽顫的陰翳。

“謝謝。”郎印接過年輕女孩手中拖拽后斗的繩子，他和董剛交換了一個眼色，便拖著后斗朝另一邊一個隱蔽的通道走去。

“看您面生，我先講一下這里的規矩，我們的職員會為您換算籌碼，在您進去后會得到一只有編碼的手環，”董剛收起了槍開始和兩人講解，可是打量的眼神始終沒有放松警惕，“您的所有資產存在存放處，非常安全。”

羅小麥點了點頭，她和黃芷玲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準備進門。

“等一下。”董剛叫住了兩人。

“怎么？”羅小麥轉頭。

“特殊時期，得搜身，請理解一下。”

羅小麥攔住了正要發作的黃芷玲，她笑瞇瞇地靠近董剛，在董剛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猛地下腰十指撐地接力，一套低重心的回旋踢，干凈利落地勾著董剛的脖頸把他掃到了地上。

“你，也，配，搜，我，的，身？”羅小麥踩著董剛的腦袋，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他。

“非常抱歉。”羅小麥的靴子壓住了董剛的氣管，他表情痛苦地連連道歉，羅小麥收起了腿，臉上的冰冷又轉換回了之前笑嘻嘻的鄰家少女。

“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當然，當然可以，請。”董剛冷汗直冒地一邊咳嗽一邊鞠躬。

羅小麥點了點頭，她往里走去的時候，董剛一口氣還沒松完，羅小麥又倒轉回來，好奇地盯著他被踢腫的臉。

“請問還有什么事嗎，女士？”董剛不敢和她對視，冒著冷汗地低下了頭。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羅小麥皺著眉頭思索著，“在哪里呢？唉，要是可以對自己用剪刀就好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賭場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