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倪這兩天到家，心神一直很不寧。陳老師壓在他在廚房摘韭菜，他也默不吭聲。陳老師看老倪有些反常，端著瓷缸子，慢悠悠喝了一口涼茶：“怎么了，案子遇到難事了？”

“陳檀有個親妹妹，他們父母離異后，兩人就各奔東西，沒再見面。有一次陳檀找到了陳湘，和她見了面，陳湘還介紹了好友，也就是死者，給陳檀，兩個人最近走的挺近的。這是通過電話采集的信息，這個陳湘大概四天前去了澳門，結果過關的時候有發熱跡象就被扣在了海關，要隔離個十五天?，F在疫情嘛，管的嚴，我們只能電話聯系她。聽老張說，這個陳湘知道好友死了電話里哭的都說不好話了?！?

“說了這么半天，所以那個女孩到底是是不是自殺？”

“學校頂樓沒有攝像頭，沒有目擊證人，沒有打斗痕跡，現在的證據都無法還原當時樓頂到底發生過什么。”

“怎么搞這么復雜，啥也沒有，那不就是自殺嗎？”

“如果沒有這些疑點，確實是很像自殺。”

“啥疑點??？”

“馬曉玲是個富二代，據說性格非常樂觀，她為什么要自殺？”

“不是說現在好多看起來孩子看起來和正常人沒兩樣，甚至更活潑，其實內心并不開心嘛？這不是你說的嗎？說什么好多搞喜劇的，其實還有抑郁癥啥的。”

“那她為什么要到陳檀的學校自殺，為什么不是自己學校或者自己家？”

“興許……”

“為什么在馬曉玲自殺的前后時間，通往頂樓的樓道監控視頻，拍到了陳檀的身影，也就是說在馬曉玲自殺之前，極有可能講過陳檀。這件事情里面，她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你這樣說，是真的很可疑啊?！?

“老張說，這個陳檀的生父來了，帶著律師。一方面，現在沒有任何證據指向謀殺，一方面，不知道陳檀的父親用了什么方法，馬曉玲的父親似乎已經接受了女兒自殺這件事。沒有證據，我們本來也會讓陳檀回家，可是偏偏他生父帶著律師的架勢，讓人反而覺得心虛似的。”老倪若有所思：“陳老師，你以前有沒有碰到過學生，就是那種再婚家庭里的學生，特別是女生，你要是覺得她不對勁，你會咋辦？”

“能咋辦，解決孩子的問題，要看源頭，自然是家訪啊！一訪一個準?！标惱蠋煹拇筛鬃拥乃疀]喝多少，但是她似乎就只有端著才舒坦。

老倪眉開眼笑的說：“對對對，家訪，陳老師，你怎么這么優秀??！”老倪似乎得到了結題思路，開心的簡直要親老婆一口才好。

第二天早上，送完孫子上學的陳老師，一臉黑的被老倪拖到了市府廣場，即便是老倪答應了她包下一個月家務，她也不想干，這哪是家訪，這，分明是臨時演員，或者簡直就是騙子。

老倪不管陳老師臉黑成什么樣，咚咚咚敲響了陳檀家的大門，不給陳老師退路。陳老師突然生了臨陣脫逃的心思，正好轉身，門開了。陳老師強裝一臉和藹之笑：“請問，這里是陳檀同學的家嗎？”

“請問您是？”開門的正是陳檀的媽媽李桂芬。

“哦，我是陳檀的老師，我姓陳，今天呢來家訪，本來提前打電話問一下你們時間的，這不今天剛好路過，就想著那就看看家里是不是有人?！崩夏吡私獾疥愄匆驗閷W習好，從來沒有讓家長操心，李桂芬也忙著生計，料想她絕不可能認識所有陳檀的老師。

“哦，這樣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您來，您看，也沒個準備。您快請進！”李桂芬聽說是老師，忙不迭的請陳老師進來。

“哎呀，我還以為檀檀的班主任姓李呢，原來姓陳，我還，還沒怎么去過學校?！崩罟鸱矣悬c不好意思的說。

陳老師大囧，不過還好有過心理準備：“哦，是姓李的，我呢，暫時代班而已。李老師，她，要進修一段時間?！?

“原來是這樣。”李桂芬撿了好茶端上來：“陳老師，是為了檀檀被送走的事情來得吧。”李桂芬抿著嘴巴，眼淚吧嗒吧嗒掉。

陳老師連忙安撫：“陳檀是個好孩子，我呢，是想了解一下她的情況，以免耽誤她的學業，這不是快高三了嘛。”

李桂芬淚眼朦朧的抬起頭：“陳老師，現在我哪還指望她能上大學，眼下退學也是不得已……”

“什么？退學？”

“對啊，陳老師，您不是為了這個事情來得嗎？檀檀她已經被送到精神療養院了，是她的親生父親送去的……退學，是他和我現在的老公一起商量做的決定。我沒用，護不住我的女兒，我寧愿守著我的女兒一輩子啊，嗚嗚嗚嗚……”

“她就在那一直哭，沒完沒了。我是費了好大勁才搞清楚，大概發生了什么。那個陳檀，被接回家之后不是歇斯底里，就是不聲不語，看起來精神是明顯出了問題。他那個繼父呢，就私下聯系了陳檀的生父，說是給她治病，應該是想要錢。誰知道，一天夜里，陳檀拎著錘子一心一意要錘死繼父，說是給自己報仇。后來，他們就把陳檀送去了精神病醫院，現在在咱們市最貴的療養中心。說是進去之后，要么就說自己不是自己，要么就是自言自語，又哭又笑。反正怪可憐的，這孩子?！标惱蠋煱选凹以L”的過程盡可能詳細的說給了老倪：“說是她的抽屜里發現了好多畫，她媽媽還拿給我看了，特別陰郁的畫風，這孩子啊，確實是有點不正常。你以后這種事可別找我了，我最不會說假話了，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在那人家里，老臉一直都燒的慌?！?

老倪心里五味雜陳，這才短短幾天，事情的發展，遠遠在他意料之外。

首先，案子沒有實際證據指向他殺，死者高空墜亡，最終死者家屬不在追查，以意外死亡草草結案。再有，案子最大的嫌疑人，馬曉玲生前唯一在一中認識的人，以精神障礙被送去了私人療養中心。

他腦子里一直想著陳老師復述的李桂芬的話，她說陳檀發瘋的時候，一直說自己不是自己。這句話像個魔咒一樣，幾乎讓他有了寢食難安的感覺。

他打聽了療養院的地址，但是沒見到陳檀。因為療養院是私人機構，要見患者，需要陳檀的生父同意。

案件已經結案，況且他已經不是警察，也沒有理由去提出這樣要求，所以一直見面的想法，再一次次婉拒之后，變得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