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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雨天的信

老爸: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總盼望臺風(fēng)來時的天氣。城市被滂沱的雨沖刷,往常安靜聳立的樹木不得不搖擺著身軀,發(fā)出瀑布般的轟隆聲。特別是在房間里,聽雨水打在窗戶上清脆的聲音,看著不見一絲陽光、被厚重烏云遮蓋的天空,心里的感覺竟是平靜和安定。因?yàn)檫@難以戰(zhàn)勝的天氣,就可以有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留在家里,也因?yàn)橛羞@一個可以躲避的空間,讓我感到身處無盡世界中渺小的我,也有一面堅(jiān)實(shí)的墻壁可以拿來抵擋。

這就是人們說的安全感嗎?若身處的世界充滿危險,我們就會尋求安全,而一直被困在城墻之中,我們又想要出去。總是看輕手上擁有的東西,向往那些美麗卻不真實(shí)的夢。

聽說最近您那里也有臺風(fēng)過境,下了幾天的雨。我想您在雨天里一定煮茶又燒菜,忙個不停。可是我聞不著,吃不到,心里甚是著急。這是小時候落下的毛病,別人要我的玩具時我不慌,但看著家里半瓶豆瓣醬被來的人吃掉了,心里急得像火燒一樣。要知道那醬一年只能做一回,吃完了就要等來年了。

到下個月,我來到這個地方就滿一年了。周一到周五,早晚都走路上學(xué),一條路已經(jīng)走了四百多次。在沿途的幾個路口,只要轉(zhuǎn)頭就能看到海,陰天的時候是深灰色,彌漫著淡淡的霧氣,晴天的時候,就變成和天空一樣的顏色,和我看過的別處的海都不同。不過說起來,世界上又怎么會有兩片相同的海呢?

每天清晨,我總會在路上遇到迎面走來的一個中年女人,身材瘦削,穿著不太干凈的衣服和一雙已經(jīng)磨損得很厲害的鞋子。她常握著一杯咖啡,口中不停地念念叨叨。無論從哪里看,她都算不得是個正常人,但在這里,她和走在街上的其他人一起,匯成稀疏的人潮,共同默默地度過各自的一天。每個人的背后都有故事,在這里,能夠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不被打擾,不被知曉,甚至不被改變,是不是也是一種幸運(yùn)呢?

這個城市收留了我,慢慢安撫我,讓我感到一些善意和溫柔,想到初來這里時心里的那些沉重和失落,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沒了蹤影。也許我會在這里生活下去,閑時山上跑,忙時海邊逛,畢業(yè)后可以開家小店,不好不壞地過后半生。到那時,您抽空來看我可好?來不了也沒事,把面條寄來,我也不會怪您的。

雖不見您多講自己的故事,但我相信,您比誰都更懂歲月的含義。懂得以后,有些話也許就可以從此放在心里。

如您所說,傷痛會愈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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