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和十八年，夜

正昀有些失眠，他披上衣服到院子里。

三皇子的府邸雕欄玉砌，風雅又氣派，他匆匆進府，被安排在客房暫住，倒一直沒仔細觀察過府內的裝潢。

府內的下人本就不多，到了夜深，偌大的院子幾乎看不見走動的人。

正昀，這會子也可以喚他娉婷，當一切歸為寂靜，所有的舊恨與過往，她刻意忽略的，都爭先恐后地涌出。

她所有親近的人都離她而去，卻又以各種不可磨滅的方式滲入她的骨血，盡管她現在十分的害怕。

她孤家寡人，卻又矛盾地背負著幾條人的性命。

明明殺人的不是她，可她的雙手仿佛沾滿了鮮血，屬于她至親至愛人的血。

正昀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不經意間抬眼被窗子里泛出的燈光晃了心神。

他輕輕走近，隱約有聲音從縫隙鉆出，他把耳朵靠近了些。

“大哥這般，可真是不管不顧，狗急跳墻了啊。”這是三皇子的聲音，正昀感覺他扮演了一個奸佞的角色。

正昀心里咯噔一聲，直覺告訴他遠離是非，皇家的彎彎繞繞他還是要躲開些。

他悄悄原路返回。

慶和十九年

正昀被徹底遺忘了。

重磅的消息確實一個接一個，大皇子和二皇子相繼倒臺，這些都是正昀在院子里閑逛時聽灑掃的小太監私底下說的。

日子像白水一樣悠悠而過，他習慣了站在邊緣，聽一支支各路人馬交替的雜曲。

他都懷疑自己快忘了尋找余府滅門案的初衷，甚至母親臨終前的嘶吼都模糊了起來。他臉上的疤痕都淡了許多，偶爾到街上走走，也不再有那么多的人用嫌惡的眼神看他，指指點點又竊竊私語。甚至他自己都在動搖，所求的意義與前景。

他覺得自己必須盡快做一個了斷，在徹底遺忘前。

慶和二十年

川蜀之地發起瘟疫，有健壯的信差快馬加鞭上京匯報，精疲力竭而死。

朝廷決定派人實地考察阻止疫情蔓延，并且外派太醫，加之緊急四處招募大夫。

正昀向三皇子請求身往，三皇子終于又想起他這個人。

在正昀三次請求后，皇甫越蘭終于同意，將他塞進了朝廷派往川蜀的隊伍里。

“三皇子殿下，草民想要您一個承諾，待草民平疫回京，請您回答草民一個問題。這對您來說輕而易舉，甚至無足輕重卻困擾草民無數個日夜。”

“先生所求，本皇子定當盡心竭力。先生保重！”

三個月后，疫情得到遏制，捷報傳回京都，朝野上下寬心。

正昀卻在回京前一天臥床不起，太醫檢查，確診為瘟疫，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一卷:在府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