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陳晨也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與肖瀟見面。當然也沒有想到過后的很多年里，只要想起肖瀟，就會不可避免地聞見一股米線味兒。
“怎么？見到我不開心嗎？”肖瀟用濕漉漉的長發掃了一下陳晨的脖子，然后從他懷里掙脫了。
雖然每天都有通話，每周有書信往來，但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陳晨像看陌生人一樣打量著肖瀟，腦海中的模糊印象像是留在沙灘上的腳印，海潮一來便沖沒了。
“不……不是，就是有些突然。”陳晨如實回答。
“哈哈，剛才你沒聽出來是我嗎？”肖瀟把頭發扎在了腦后，露出一張精致白皙的臉。
“車太多了，聽不清楚。”陳晨這才明白剛才她為什么會說“你的聲音”。
“那你怎么補償我？”肖瀟笑著問。
陳晨撓了撓頭，“你說吧，我沒什么主意。”
“好，我要你背我回學校。”
“能換一個嗎？”陳晨有些難為情。
“不行，”肖瀟沒等陳晨蹲下身，便摟過陳晨的脖子作勢趴在他身上。
“可我還有電動車呢……”陳晨不太好意思去抱她的大腿，只好拼命彎腰以求肖瀟的雙腳離地。
“算了，這次先記著，”肖瀟從陳晨背上下來，“我……餓了。”
“哦哦，你的外賣還在這里呢！”陳晨趕忙從后備箱里取出飯盒和筷子遞給她，但看了看四圍，覺得沒什么適合吃飯的地方。
肖瀟卻滿不在乎地接過碗筷，要陳晨幫她托著碩大的飯盒，然后像只饑餓的小獸似的埋頭大快朵頤。
這真的是她嗎？
上次是KTV唱歌的時候，因為太過緊張，燈光有些昏暗，陳晨沒怎么仔細看清她的模樣。不過人都說聽聲音可以識得人的面容，從面容可以識得人的性情，陳晨對此一直深信不疑。所以從那天她的聲音來說，性格可說是溫柔大方。從她留下板報欄上的畫作來看，應該有些單純可愛。
后來又看到她寫給自己的回信，再就是一周三次的電話粥，陳晨又覺得她應該是多愁善感型的；但現在他再次恍惚了，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呢？
如果此前的三種印象還勉強可以重合附加在同一個人身上，現在無論如何有些大相徑庭的味道。陳晨的心底不自覺地也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但又不知道怎么開口表達這種感覺，只得默默地心里忖度。
肖瀟這時候差不多已經把一大份米線打掃干凈了，她先是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四圍，然后又抱起飯盒喝起了湯水。她喝水的速度很快，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讓陳晨忍俊不禁，又覺得十分好笑。
“怎……怎樣？飽了嗎？”陳晨接過飯盒和碗筷，隨手遞給她一張紙巾。
“哎呀，你個男生竟然隨身帶紙巾啊？”肖瀟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盯著陳晨。
“服務還滿意吧？”陳晨看著她漂亮的眼睛，感覺心都化了。
“嗯嗯，不過……”肖瀟調皮地擦拭著嘴唇，“里面的蒜泥加得不夠，下次你要加三大勺。”
看到如此漂亮可愛的女生，竟然喜歡吃大蒜，陳晨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接下來有什么節目嗎？”肖瀟挎著陳晨的臂彎兒往主路上走。
“節目？本來我是要回米線店交賬，之后就回C區等你電話咯。”第一次與女生如此親近，陳晨有點兒不太習慣，手里沁出了一把汗。
“我不想那么早回去，也不太想打電話了。”肖瀟的聲音有些輕。
“怎么了？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嗎？”陳晨放慢了腳步。
“看過你的信，有些難過，”肖瀟仰臉看著陳晨，“又特別想……想你。”
“那……那可是真是太巧了……我也沒想到今晚能和你見面。”陳晨覺得自己的臉有些滾燙。
“我也是，不過也不快了。就是古代的書信走一個月，也能從中原走到這里了。當我拿到你寫的第四封信的時候，我突然有些體會古人說的‘家書抵萬金’，‘千里共嬋娟’的味道了。”
陳晨突然覺得剛才那只小獸肖瀟不見了，多愁善感的肖瀟回來了，禁不住問道：“你……你真是肖雨嗎？”
肖瀟怔了一下，隨即笑著說：“你不會覺得自己太有魅力，有女生冒名頂替要和你談戀愛吧？”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陳晨慌忙擺了擺手，“我只是覺得……你每次留給我的印象……都不太一樣。第一次和你唱許巍的歌，第一次給你寫信，第一次和你煲電話粥，包括今天，算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約會，你都……不太一樣。”
肖瀟佯裝著生氣的樣子說：“哈，那你的意思是……我精神分裂還是多重人格？”
“我只是想說，每次見你，和你交流，我都覺得你像一枚鉆石，有很多面，但每一面都讓我忍不住想……”
“我也想你。”肖瀟嬉笑著抱住了陳晨。
其實陳晨想說的是，我忍不住想吻你，想睡在你懷里。但他終究沒有那么大勇氣，加之肖瀟不經意打斷了他的話，于是他把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
“那我帶你去兜風，可以嗎？”陳晨抱住了她，覺得胸前像是被兩團溫熱的豆腐點燃了。
“好！我好久沒坐過電動車了！”肖瀟興奮地接過了陳晨遞給她的安全帽，然后環抱著陳晨坐在了后座上。
風。
清風。
陳晨感覺二十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像此時這么享受當下的生活。他感覺自己被肖雨在身后環抱的時候，像是一個飄飄悠悠的氣球。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就要飛起來了。
他想起《甜蜜蜜》里李翹就這么坐在黎小軍的身后。兩人穿過熙攘的人群和街道，世界在他們的兩側，他們自由而又浪漫地穿行在世界中間。
“真的是……自由而又浪漫。”陳晨喃喃地說。
“征，你說什么？我聽不見。”肖瀟大喊。
“我說……我們要不要唱首歌？”
“許巍的嗎？”
“不，現在我只想唱《甜蜜蜜》。”陳晨快樂地大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