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局很快就被打破,一位上身赤裸虎背熊腰的羌人叛賊,執刀跨馬來到兩軍陣前。
肌肉虬扎的前胸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刀砍斧劈的痕跡,一把山羊胡隨風擺動,擠在蠻肉中的三角眼中盡顯狠厲之色。
雖僅一人,卻有氣沖斗牛的威烈之勢。
“勿納漢人,我家千長大人開恩,爾等棄械投降可免一死。若敢頑抗,尸骨無存!”奇怪腔調的漢話響徹四野
“尸骨無存!”
“尸骨無存!”
從羌人叛賊軍陣里傳出來的吶喊聲經過谷內四周峭壁的回蕩后,如同一股熱浪涌向了汪平的軍隊,使得部分兵卒躁動不安。
表現尤為差勁的自然是充作先鋒的山賊混編隊,約有半數的兵卒面有懼色,有些甚至連手中的兵刃都握不住了,這些山賊、土匪在敵軍恫嚇下立即就顯露出了烏合之眾的本色
統領伍習氣急敗壞的跑前跑后是又打又罵才算安撫住了隊伍,避免出現臨陣崩潰的慘劇。
在先鋒部隊自亂陣腳之時,一小隊湟中義從擁簇著姚興走到陣前觀察敵情,雇主的兵卒水平實在是難以入眼。
姚興彎下腰拍掉了粘在馬皮靴上的草籽,起身后雙手按在大腿上喝道。
“皋雀何在?”
“小人在?!?
“射殺此獠!”
“領命!”
跟隨在姚興身后的一位名叫皋雀的湟中義從,長臂過膝,一雙細長雙眼如同黑漆一般略帶金黃之色。
天生異瞳!
皋雀從左側的弓囊中取出了三石纏蛇弓,右手從腰部處摸索出一支羽箭,弓弦拉滿,引弓而發。
伴隨著呼嘯之聲,箭入蒼穹,猶如白虹貫日!
“啊~”
慘叫聲隨之響起,前一刻還在陣前耀武揚威的羌人漢子單手捂著中箭的額頭,人在馬背上搖晃了兩下后跌落在草地上,生死未卜。
“好!”
“威武!”
“哈哈~”
羌人叛賊們如同被無形之手掐住了喉嚨一般偃旗息鼓,反觀汪平的軍隊,無論是山賊混編隊,或者郡叛賊兵騎兵隊,氣勢都陡然而變急速攀升呈現出了反壓之勢。
士氣可鼓,不可降!
“三公子,出擊吧!”奚貉以拳頭捶打身上的胸甲興奮道。
“大人,先鋒隊請戰!”因麾下的兵卒失了顏面的伍習,更是直接單膝跪地悶聲道。
部下建功的姚興悠然地從腰間懸掛的布口袋里抓出了一小把炒豆子,一邊給胯下的坐騎喂食,一邊伸手撫摸著馬脖四周的灰色長鬃淡然道。
“請速擊!”
汪平先是對其抱拳以謝他的一箭之威,隨后拔出了腰間的環首刀,遙指對面面孔清晰的羌人叛賊下達了作戰命令。
“攻擊!”
山賊混編隊率先發起攻擊,隨著汪平軍發起攻擊,對面的羌人叛賊也發動了沖鋒,兩支彼此之間懷有血海深仇的軍隊就這樣一北一南,同時撲向了谷內的同一個小斜坡。
馬蹄聲剛響起來,山賊混編隊里就有大批的弓箭手緊張地放出了手中的羽箭。
稀稀落落的羽箭在天空中飛過,帶著一點夏日的炙熱,落進了已經開始加速的羌人叛賊馬隊里。
騎術精湛的羌人叛賊們紛紛立刻撥轉馬頭,如同流水遇到巖石一般一分為二,避開了從天空中落下的大部分箭矢。
緊接著,左右分流的羌人叛賊馬隊又重新合二為一,繼續朝著山賊混編隊撲來。
馬蹄聲隆隆,敲打得人頭皮都跟著發顫。
伍習是個積年老賊,與漢朝官兵、地方豪強武裝、馬賊、外族交手數十次,擁有著非常豐富的混戰經驗。
部隊里的140名山賊長槍手打頭在前,組成了一個迷你錐子攻擊隊形。
緊接著的是兩列60名手持木盾的山賊步卒,遮蔽在他們身后的是86人的山賊、土匪弓箭手。
奚貉和姚興默契地率領麾下騎兵從左、右兩翼對羌人叛賊騎兵部隊發起了進攻,一方主強攻,一方主游擊騎射,以減緩他們對山賊混編隊的沖擊。
最終,在兩支騎兵隊友的配合下,山賊混編隊以傷亡七十余人為代價穩住了全軍的防線,同時也留下對方近五十具尸體。
刀斧加身,金石之聲震耳欲聾,伏尸百具。
敵我雙方簡單試探過之后,直接全軍壓上生死相博。
在伍習的指揮下徹底發揮了山賊、土匪們的油滑特性,用尸體為遮攔錯開羌人叛賊馬隊大隊的攻擊,將他們死死的拖入了泥潭之中。
隨著雙方傷亡的增加,以及汪平領著郡兵叛賊的支援下,先鋒隊的防線變得更加穩固,此時就凸顯出了汪平軍隊遠程威力的優勢了。
材官厥張的連擊弩是中者則必死,湟中義從使用的箭矢比又重又準。
即便是裝備與射技都不佳的山賊弓手也能夠依靠在人數上的優勢,采用密集的箭雨陣給敵人造成巨大的傷害。
在強勁而持續的遠程傷害下,那些擁擠在一起的羌人叛賊們紛紛中箭倒下,血泊中的呻吟哀號之聲在山谷內飄蕩。
正當羌人叛賊因為巨大傷亡而畏縮不前時,被瞧出了隊形破綻的姚興率領著原本還在仰射的湟中義從們斜切進了羌人叛賊的步卒中軍。
成排的長鐵矛從羌人叛賊的中軍兵卒身上犁過,如同翻地一般將他們擊倒。
活人被捅成了肉串,死人被踏成了爛泥。
當標志著右當戶裨千長番號的大旗被人砍斷,這場不期而遇的山谷戰斗就以一個完全背離了汪平戰前的判斷進入了尾聲。
“嗚――嗚――嗚”
羌人傳令兵一邊遠遁一邊鼓起腮幫子吹響著手中的號角,悲涼的號角聲伴隨著乍起的陣陣山風,使人不寒而栗。
還活著的羌人叛賊們如同退潮的魚蝦,瘋狂地向身后涌去。只有那些腿腳最快的羌人才能逃過一劫,可還沒等他們拍著胸脯慶幸逃過一劫,奚貉就領著郡卒騎兵挺矛跨刀緊隨而至。
殘酷的屠戮引發了羌人的恐慌,狹窄的后山谷道被羌人、馬匹、牛羊堵塞住了。
面對死神手中揮舞的鐵矛、鋼刀,無數絕望的羌人叛賊們紛紛丟棄手中的兵刃,或跪地、或趴伏在馬背上向勝利者求饒。
“仁慈!”
“仁慈!”
“仁慈!”
在汪平的命令下,伍習率兵卒上前接替追擊隊伍干起了收攏俘虜,打掃戰場的工作,而湟中義從則繼續主動包攬了追擊殘敵、收攏馬匹的工作。
至此,山谷遭遇戰以汪平大獲全勝而正式宣告結束,距離戰斗開始到結束僅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
此戰汪平軍死傷284人,其中絕大多數陣亡的兵卒都是山賊混編隊,打頭陣的140名山賊長槍手僅活下來了31人,雇傭的湟中義從也首次出現了死傷,陣亡12人,傷7人。
兵卒傷亡還在承受范圍之內,但是羽箭的損耗非常嚴重,只能寄希望能夠從戰場上多回收一些了。
看著數百匹的羌馬,上千只牛羊,小山一樣的輜重軍備,以及成群結隊的俘虜,汪平突然覺得剛才的擔心全部都是多余。
汪平騎馬穿過滿地的傷兵,來到羌人俘虜的臨時看押點,這些被收繳了兵甲的羌人叛賊絲毫都沒有身為俘虜的自覺,反而聚攏在一起有說有笑毫不擔心自己的性命。
羌人沒有吞并中原的野心,只是想跟著部落酋長闖進長城里面多撈點便宜,中原人實在是太富有了,冬天都有余糧,而且一年四季都能吃到鹽巴。
可是為什么羌人就要在冬天的暴風雪中忍痛挨餓!甚至為了部落的延續還要將部落里絕大多數的老人獻給妖族作為口糧。
他們想不通這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才會把日子過成這樣,所以干脆就過來搶漢人了。
他們搶遍了漢人的村落,殺死了來不及逃走的老人和小孩,掠走女人,焚燒房屋。抱著能多撈一票就多撈一票的心態,一行人此行南下就是為了參加圍攻崞縣的劫掠行動。
畢竟漢人縣城里有錢的老爺多,攻打下來后收獲也更大。
至于失敗了被俘虜了也沒有關系,通常情況下都是要被漢人的軍官強征入伍的,以后再找機會逃跑返鄉就好了。
若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走的時候還能獲得漢軍將領賞賜的絹帛。
當見到馬背上身穿荷葉龜背甲胄威風凜凜的汪平時,被羈押在一片空地的數百名羌人叛賊里有自認通曉漢語的兵卒呱呱嚷叫道。
“仁慈的老爺大人,給點吃(chi)絲(shi)...?!?
汪平隨手摘下腰間裝著五個麥餅的口袋拋向了大舌頭的羌人叛賊,然后吩咐身邊的兵卒推來一輛糧車。
命人從俘虜里隨便拖拽出一名NPC羌人叛軍。
汪平從馬背上翻身下來站在被兩名山賊按在地上的NPC羌人叛軍俘虜面前,先指了指裝滿粟米的糧車,然后又指了手中的環首刀語氣冰冷道。
“選哪個?”
羌人叛軍俘虜青澀的面龐上一副癡呆樣,許是聽不懂汪平的漢話,竟然遲遲沒有應答。
汪平實在是等的不耐煩,點頭示意侍立在身后的奚貉動手。
雪白的刀片劃開皮肉斬斷筋骨,斗大的頭顱順著整齊的脖頸轱轆往下滾,被他一把扯住發髻提溜在半空中。
鮮艷的漿液,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地上,給碧綠的雜草換了一件衣裳。
“??!”
“老爺仁慈!”
“仁慈!”
目睹了同伴被當場斬首的場景后,原本勉強維持平靜的羌人俘虜們立刻躁動起來,只是兵器、戰馬都已被收繳,一番騷亂之后只是在原地上留下了十幾具尸體。
在長戈、弓箭的逼迫下十幾名羌人俘虜從人群中被推攘出來,臉色蒼白地雙膝跪地等待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