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跟著大人去買米,雖然也對那臺出米的機器感興趣,把布袋子口往機器的鏟型鐵滑口上一套,機器稱好的多少斤大米就象坐滑滑梯一樣乖乖滑進袋子里,很好玩。不過最吸引我注意的卻是在糧店入口處邊上那個比我還高一截子的收銀柜臺上一個老大的玻璃缸子,據大人說那里面裝的是酒。不過還是好奇,為什么酒里會泡著塊老大老大的肥豬肉?當時買豬肉可不僅花錢還要肉票更不容易買到,曾試過幾次一大早就被外婆提溜起來拿著小板凳去菜市場排隊,所以打小起就覺得豬肉應該是很矜貴的食物,把這么矜貴的食物泡在酒里實在是一種浪費。
那時候奶奶偶爾會在鄉下做些臘肉臘腸的。那個也是個好玩的節目,矜貴的豬肉成了手中的玩具,宛如坐在壽星公的肩膀上拽玩他那長胡子般稀奇。每次把肉沫子抓在手中,拳頭輕輕一握,肉沫子會從指縫中哧溜溜地跑出來,那感覺簡直無與倫比,玩一天還不亦樂乎。不過做臘肉就不好玩了,奶奶把豬肉切一條一條泡在黑不溜湫的水里一泡就泡一兩天,還不給我拿錐子戳洞說是怕錐子弄傷自己,只是讓我拿繩子穿過那些大人打好的洞洞再綁個結,無聊又無趣。從來不覺得奶奶做臘肉的肉和糧店門口玻璃缸里泡著的肉有什么不一樣,只是那水和這酒顏色不同還有就是浸泡的時間不一樣而已,當然肉泡出來的顏色也不同,奶奶在泡臘肉的水里一樣也會放許多白酒。奶奶說,把肉泡在這些有顏色的水里是讓肉吸收水里的各種味道;我就想著那酒里面的肉泡的時間要長很多,肯定也吸飽了酒里的味道了吧?
每次經過糧店的時候總會特別留意看那個缸子,每次見它的時候酒液的高度總會高高低低的有些變化,有的時候液面甚至低得連豬肉都露空出半塊了。不過那塊肥肥的豬肉好像一直沒換過,白花花的發著慘熒熒的光。
后來終于忍不住了問老爸,“這是什么酒,豬肉是熟的還是生的?”
“這酒叫玉冰燒,豬肉是生的。”可能是廣東話的緣故,好久以來一直信心滿滿地認為他說的是“肉冰燒。”
“那生的肉泡出來的酒,你們大人喝了怎么不拉肚子?”接著問,我從小就是一個問題兒童。
“因為那酒是一種很烈的酒,可以殺菌。”
那酒確實很辣,過節的時候大人喝這個酒,我也會去湊湊熱鬧。舅舅總會拿筷子頭點一下杯子中的酒給我舔舔,辣得我舌頭好大一會都轉不過來。
“那塊豬肉能吃嗎?”
“哎,這個事情好像還沒有人試過。”老爸悻悻地說。
其實,老爸可能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當時問他話的真正意思卻是,如果把那塊給酒泡著的豬肉拿回家煮熟了,會不會象臘肉一樣好吃?如果可以吃,那把玻璃缸里的肉弄出來,應該好長時間都不用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要給人揪起來去排隊買豬肉了?
不過,那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柜臺那么高,估計搬個凳子站上去都夠不著玻璃瓶的口子,怎么可能把那塊老大的豬肉拽出來?
有時看著大人們喝這個酒的時候,喝著喝著還倆倆比劃著雙拳,什么六六順,什么八匹馬的,吵得耳朵都疼。喝得面紅耳赤的時候即便大冷天也把外套脫了僅僅穿著背心,也不怕羞死人。不過這個酒應該很好喝,要不然他們怎么喝得面紅耳赤說話連舌頭轉不過彎還繼續喝拼命喝,上次三舅舅啃他女朋友恍惚要整個人啃下去才舒心也就是這個鬼樣子。
再長大了些,幾個舅舅就開始偷懶了,想喝酒的時候拿出一元幾毛的讓我去糧店買酒。第一次去的時候看著柜臺的姐姐收了錢后站起來拿個帶長柄的竹筒子伸玻璃缸里勺酒然后再用個漏斗裝進自己帶過去的空酒瓶里,不知道怎的忽然就靈機一動,如果拿著家里那根大人在我調皮的時候用來打我的藤條,前端綁個衣架上的鐵鉤子,應該能把缸子里的那塊豬肉象釣魚一樣釣出來。沒來由的心中就是一陣狂喜,忍不住偷笑出了聲,把糧店的姐姐搞得莫名其妙。問我,“小弟弟,是不是姐姐勺錯酒給你了?”
出了店門走在大街上,實在犟不過自己的好奇心偷偷從瓶子里倒出來些盛在瓶蓋里喝,沒想到辣得差點把酒瓶子摔地上,從此也沒了打這酒主意的心思,順帶著把要釣酒缸子里那塊肥肉的想法也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后來公司搬到番禺,發現當地人特喜歡喝這個酒,有的時候也陪著他們喝喝。當然現在的條件和小時候不一樣,很多時候他們都冰著來喝。冰著喝確實比常溫下喝口感要好很多,可是也不知道是否時間過于久遠記憶已經失真,無論怎樣的喝法,這瓶裝的玉冰燒感覺就是和小時候偷喝的泡著塊肥肉的玉冰燒不一樣,最起碼沒了原來的那種辛辣的味道。當然也有可能小時候喝的酒根本就是私人自制的假貨,人總把自己第一印象中的人和事認定是正宗的。或者這就是所謂的
先入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