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少年窮

杜青黛拿到賬本時看見是賭坊的帳，便有了預感，今天可能不會太順利，但是沒想到竟然失敗到這種程度。

中途而廢這種事，說出來真的很丟人。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擔心，等下應該怎么面對余展元。

才第一天，自己就這么差勁，會不會被他趕走。

幸好，回去以后余展元并不在家中。

此時已經是午飯時間，但因為大家都不在家，所以李玥兒只準備了一人食的午飯，并且已經吃完了。

“我去找二哥，你自己弄點吃的，然后向休息一下。早上的事情你可以先自己反思，有什么話，二哥晚上回來會告訴你的?！?

杜青黛悻悻的點了點頭，沒敢反駁。

幾乎奔波了一個早上，杜青黛其實累得不行，但是下午明明沒事做，卻不敢休息。

她知道自己早上的表現一定差極了，但想了半天，除了周家的債務處理上，卻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對。

就這樣在煎熬中，余展元回來了。

“二哥?！?

杜青黛像是犯了錯的小孩，主動來到余展元身邊，叫了他一聲，然后低著頭。

早上發生的事情，鵬仔已經和余展元說過一遍了。說實話，一切都在他意料中，所以余展元并沒有很生氣。

但他又不能直接告訴杜青黛，便讓杜青黛拿了賬本和自己進書房。

來到書房關上門，余展元又讓杜青黛自己把早上的事情說一遍，想聽聽在杜青黛的角度，整個事情是怎樣的。

“說完了？知道自己錯哪里了嗎？”

“知道，但是周家母子真的很可憐，二哥，人都有落難的時候，您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吧?！?

余展元沉默了，腦海中想起多年前的事情。

母親死了，他去找自己的親生父親陸振波，結果只得了幾十塊錢，便被無情趕出陸家。

在自己的爺爺奶奶和父親口中，他不過是一個沒人要的野種，當年的他才八歲。

余展元在鄰居的幫助下安葬了母親，然后決心離開廣州。

卻在坐船時漏了財，被人打劫并丟進河里，幸好他水性不錯，狼狽的撿回一條命。

然后認識了大他三歲的余晏飛，兩人結拜成兄弟，小的時候以乞討為生，大一點點開始做市井流氓，后來投奔了山賊。

渾渾噩噩過了四五年時間，一次偶然的機會兩人救下落難的余萬年。

余萬年為了感謝兩人，收他們當了義子，還承諾帶他們入軍營。

正只是當時余展元年紀太小，又正逢亂世，就算帶著他在軍營，余萬年也不保證能照顧好他。

他們約定，等到余展元十五歲時，便可以去軍營找他們。

余展元等了快三年，終于到了年齡。

他偷偷跑出山寨，卻沒帶多少盤纏，到了佛山時便沒了錢財。

后來他肚子餓的實在受不了，便想去酒樓偷點吃的，結果被人逮個正著。

那里的老板將他一頓毒打，余展元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會被餓死還是打死。

正在絕望的時候，有人制止了老板。

小姑娘才十歲，但氣勢很足。一塊錢往老板手里拍，給出了黃金萬兩的氣勢。

母親死后，余展元幾乎沒過過安生日子，就算遇見了余晏飛兩人相依為命，日子也從來不富足，只能說勉強吃一頓飽飯罷了。

當時杜青黛的出現，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他已經黯淡了七年的人生。

杜青黛把余展元帶回舅舅家，留他在家養傷，供他吃喝，就連自己的糖葫蘆，都會留兩個山楂給他。

張家人也很善良，愿意留余展元在醫館做學徒。

當年如果選擇從醫，未必有現在這樣大富大貴，但應該會快樂很多。

可惜余展元一心想投奔余萬年和余晏飛，創一番事業出來。

哪怕他根本不確定這么久過去，兩人是可以在紛飛的戰火中活下來。

張家人沒為難他，給了余展元足夠的盤纏。

而杜青黛那時候還小，也不懂余展元去軍隊后意味著什么，但卻怕他又窮到沒飯吃，淪落到偷剩菜被人打的地步，悄悄地把自己的零花錢也都給了余展元。

在張家人的資助下，余展元順利找到了余晏飛。

從那以后，余展元雖然也吃過苦，甚至有過命懸一線的危險時候，但從來沒有受過窮了。

只是在他心里，從沒忘記過和杜青黛的初遇。

只是沒想到一別好幾年，再見面時杜青黛已經回了廣州并且和陸有杰有了婚約，而余展元也換了姓名。

兩人在同一個城市生活四年，彼此卻從沒打過一次招呼，一直到杜家突然家變，陸家迅速撇清關系，余展元才敢再次出現在杜青黛面前。

多年過去，杜青黛一如既往的善良。

但余展元卻要毀了她的這份初心。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很殘忍，但卻不得不這么做。

自己沒辦法護她一輩子，甚至和她重新相認都不敢。

余展元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杜青黛這種天真善良的性格，要怎么在亂世中活下去。

大概是被吃的渣都不剩吧。

“我有過落魄的時候，也接受過別人的幫助。但是他們幫了我，我能站起來，并且爬到今天的位置，十倍百倍的將當日的恩情都還給他們。但是周家人呢？你覺得你讓杜青茸給了他們十塊錢，就能讓他們徹底擺脫現在的困境嗎？”

杜青黛被余展元問的啞口無言，她也不知道周家人日后怎么辦。

“你不收房子，還給他們錢，以為是在幫他們。但你想過沒有，他們還有其他債主，其他人會和你一樣善良嗎？”

“可我……那種情況下，我真的狠不下心來。二哥，您能告訴我，這種情況下，如果我想幫他們，正確的辦法是什么嗎？”

“我先問你，你知道他們那棟房子能賣多少錢嗎？又欠了外面到底多少錢，你到底幫不幫得起？”

杜青黛沉默。周家那個房子其實位置不錯，看起來也挺大。但真問她，值多少，杜青黛卻并不清楚。

至于周家的其他外債，她更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