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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緣

  • 偏天
  • 黑月幻想szs
  • 6669字
  • 2025-07-14 12:00:00

厲夜霆,汪新元,王子楓,寒琦,寧錄,李零一,李曉婉,宛恩,李凱詩,夏七一,華天,方程,錫伯,詩雅也用各種方法解決了夢境斬三尸問題。

厲夜霆推開老宅雕花窗欞時,月光正像融化的白銀般淌過青磚地。他望著庭院里那株被雷劈過的槐樹,焦黑枝椏在夜風里張牙舞爪,恍若某種上古兇獸的骸骨。這是厲家傳承七代的鎮魂宅,檐角銅鈴在子時三刻準時發出嗚咽,驚醒了沉睡在血脈深處的記憶。

“又在看那些該死的族譜?“汪新元從陰影里踱出來,考古學者特有的卡其色風衣沾著夜露。他手里握著半卷泛黃的《云笈七簽?》,書頁間夾著張民國時期的符咒,朱砂褪色成暗褐色,像凝固的血痂。

厲夜霆沒有回頭。他能感覺到三尸蟲在顱腔深處蠕動,上尸彭倨啃食著他的記憶,中尸彭質攪動著貪念,下尸彭矯則讓足底泛起詭異的麻癢。這是厲家男子的宿命——自記事起,每個庚申夜都要在夢境與三尸搏殺。

“用雄黃酒澆過門檻了。“寒琦的聲音從回廊傳來。少女月白襦裙曳地,發間銀簪墜著七枚玉琮,隨步伐發出清越聲響。她將青瓷酒壺放在石桌上,壺身映著殘缺的弦月,“但今夜不同,子時剛過就聽見地底傳來鐵鏈聲。“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整座宅邸突然震顫。墻皮剝落處露出暗紅色符咒,那是百年前某位先祖用血繪制的禁制。李零一扶著博古架的手指驀地收緊,青銅鼎里三柱線香齊齊折斷,香灰在空中凝成猙獰鬼面。

“守庚申要開始了。“李曉婉扯開旗袍領口的盤扣,露出鎖骨處青黑色印記。她從妝奩底層取出把犀角梳,梳齒劃過發梢時帶起細碎電光,“你們沒發現嗎?今夜的月光里有鐵銹味。“

宛恩正在給波斯貓梳毛的手突然僵住。黑貓瞳孔縮成細線,喉嚨里滾出低沉嗚咽。她轉頭望向西廂房,雕花木門縫隙里滲出粘稠黑霧,霧氣中隱約可見無數張扭曲人臉——那是被三尸吞噬的前人殘影。

“用我的血。“夏七一解開唐裝盤扣,胸膛赫然有道閃電狀傷疤。他抓起案上匕首刺入心口,鮮血滴在硯臺里暈開詭異圖騰,“三百年前厲家初代家主也是這樣......“

話音未落,整面墻轟然倒塌。塵霧中走出個戴儺面的黑袍人,手中骨笛吹出嬰兒啼哭般的顫音。華天懷里的羅盤瘋狂旋轉,磁針直指庭院中央的古井。方程突然想起什么,從懷中掏出本《酉陽雜俎?》,泛黃書頁停在繪有三首妖魔的插圖那頁。

“三尸現形了。“錫伯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嘶啞。他摘下眼鏡,瞳孔分裂成六芒星圖案,手中念珠串著的舍利子迸發青光,“上尸在顱頂結繭,中尸在胃袋產卵,下尸......“

詩雅的驚呼被淹沒在地底傳來的轟鳴中。眾人腳下的青磚化作流沙,露出深不見底的甬道。墻壁上嵌滿人俑,面容與在場眾人驚人相似,只是眼眶里蠕動著黑色絲線。寧錄突然按住太陽穴,他看見幻象——自己化作百丈蜈蚣,在血色月光下啃食同類。

“坎位兌向,離火生土!“厲夜霆大喝。他咬破舌尖將血噴在桃木劍上,劍身浮現出蝌蚪狀符文。這是厲家禁術“血影遁“,每次施展都要折損十年陽壽。汪新元突然抓住他手腕,從懷中取出枚青銅鑰匙:“去地宮第三重,那里有......“

話音未落,鑰匙突然化作飛灰。眾人眼睜睜看著汪新元的身體像漏氣皮囊般干癟,唯有那雙眼睛還死死盯著地宮方向。寒琦的玉簪“咔嚓“斷裂,七枚玉琮滾落臺階,每顆都映出不同幻象——有汪新元在考古現場發掘青銅鼎,有他抱著嬰兒尸體痛哭,還有他親手將符咒釘入厲夜霆眉心。

“因果輪回。“李零一喃喃自語。她將犀角梳插入發髻,梳齒突然生長成白骨利爪,“三百年前厲家先祖斬三尸時,可曾想過今日?“

宛恩的波斯貓突然人立而起,化作紅衣女子。她指尖纏繞著血色絲線,將眾人影子釘在墻上:“你們以為斬的是三尸?不過是把惡念轉嫁給先祖罷了!“黑霧中伸出無數枯手,抓住最近的水電費撕成碎片。

夏七一胸前的傷口涌出金色血液,在空中繪成星圖。他背后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三頭六臂的魔像,與黑衣儺面人戰作一團。華天的羅盤指針炸裂,碎片割破掌心,血珠落地竟生出曼珠沙華。

“看星象!“方程突然指向夜空。北斗七星的位置偏移,天樞星墜向老宅屋脊。他懷中的《酉陽雜俎“無風自動,繪三尸的插圖竟開始滲血,“這是......紫微斗數里的血光之兆!“

錫伯的念珠突然崩散,舍利子嵌入青磚縫隙。地面浮現出巨大法陣,中央青銅鼎里浮出汪新元的虛影。他正在重復著某個儀式,每完成一道工序,眾人的記憶就模糊一分。

“快毀掉鼎中符咒!“詩雅尖叫。她撕開旗袍下擺,露出腰間紋著的往生咒,“三百年前他們就是用這個......“

厲夜霆的桃木劍已抵住青銅鼎。劍身映出他扭曲的面容,三尸在顱腔里發出尖嘯。他想起昨夜守庚申時,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出鎖鏈形狀——此刻那些鎖鏈正纏住他的四肢。

“動手!“李曉婉的犀角梳射出電光。眾人同時將畢生修為灌注于法器,厲家老宅在轟鳴中崩塌。當最后塊磚瓦化為齏粉時,他們看見地宮深處,三百具與自己容貌相同的尸骸手牽手走向青銅鼎,鼎中血水倒映著每個人的罪孽。

晨光初現時,厲夜霆在自家床上驚醒。枕邊放著本《云笈七簽》,書頁間夾著張新符咒,朱砂鮮艷如血。窗外槐樹焦黑的枝椏上,不知何時開出了純白槐花。

第二關則是從概念新神(供奉)手中拿到?眼迷匣,那是去七十二層樓的鑰匙。

暮色像融化的青銅般傾瀉在祭壇上時,我終于望見了那尊懸浮于虛空中的神像。祂的輪廓被七重青銅鎖鏈切割成碎片,每根鎖鏈末端都拴著半截人俑——那些凝固著驚恐表情的陶土軀體,正以某種詭異的韻律輕輕震顫。

“他們稱我為概念新神。“神祇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驚起祭壇四周的青銅鈴鐺。我數到第三千六百聲清響時,祂的左眼突然淌下銀色的淚,那液體在半空凝結成冰晶,折射出七十二重交疊的樓閣幻影。最頂層的飛檐上,分明掛著半枚殘缺的玉玨,與我懷中那枚自九嶷山古墓所得的玉玨嚴絲合縫。

供奉的儀式遠比想象中殘酷。當我的血滴在祭壇中央的太極魚眼時,整座神殿突然翻轉成倒懸的迷宮。無數青銅齒輪從穹頂墜落,咬合著將我推向中央的祭火。火焰中浮出?眼迷匣的虛影,那漆黑的匣面竟浮現出我此生所有遺憾的具象——阿爹臨終時攥著的半塊麥餅,諾諾在雨中轉身時翻飛的青絲,還有西伯利亞鐵軌盡頭那盞永遠熄滅的煤油燈。

“鑰匙從來不是物件。“神祇的聲音突然變得悲憫,祭火中騰起的青煙凝成老者模樣,“而是你愿意為之背負的罪孽。“匣蓋開啟的剎那,七十二道驚雷同時劈落,我看見匣中沉睡的并非鑰匙,而是無數細若發絲的銀線,每根銀線末端都系著某個時空片段的自己。最末那根銀線盡頭,七十二層奇樓正在血色月光下緩緩坍縮,每一層飛檐都懸掛著歷代尋寶者的殘魂。

當指尖觸及匣中那縷屬于2015年秋天的銀線時,整座祭壇開始崩塌。墜落途中我忽然明白,所謂鑰匙,不過是筆下最殘忍的隱喻——它永遠懸在主角即將觸碰到的地方。

舊社會那種腐朽的悲哀的含淚的無望的美深宅大院大她三十歲的老爺破敗的娘家還有心底秘密愛的那個人

暮色漫過垂花門時,她總愛倚著爬滿忍冬藤的漏窗看天井。那些被雨水泡得發脹的青磚縫里,總滲出苔蘚的腥氣,像極了那年父親咽氣時,靈堂里檀香混著藥渣的味道。

老爺的轎輦總在酉時三刻碾過門前的石獅子。八抬大轎掀開明黃轎簾的剎那,她能看見他紫緞馬褂上金線繡的云紋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像是隨時要被深宅里涌動的潮氣吞沒。三十歲的年紀在江南的梅雨季里發酵出某種陳舊的腥甜,新剃的頭顱泛著青白,倒像是祠堂里供著的白玉觀音。

“少夫人該喝藥了。“檀木托盤上的青瓷碗騰著裊裊霧氣,藥汁里浮著兩粒紅枸杞,像極了那年她被一頂小轎抬進朱家時,袖口沾著的合歡花蕊。老爺枯枝般的手指劃過她腕間玉鐲,涼意順著血脈爬上心口,驚醒了沉睡在檀木妝奩深處的記憶——十五歲那年的槐花落在書生青衫上,少年用竹枝編的蛐蛐籠換走她半塊定勝糕,笑聲驚飛了檐角銅鈴。

深宅的夜總是來得急。當更漏聲第七次響起時,她會對著菱花鏡拆開發髻。銅鏡里映著雕花拔步床的流蘇帳,帳頂的百子嬉戲圖在燭火里扭曲成猙獰的鬼影。指尖撫過冰涼的螺鈿妝臺,忽然觸到夾層里藏著的油紙包,展開是半塊焦黃的定勝糕。那年新婚夜她躲在紅綢堆里咬下的碎屑,竟在樟腦氣息里保存了整整三個春秋。

后院的合歡樹開始落葉時,她終于在賬房先生的賬本里尋到端倪。泛黃的宣紙上,朱筆勾勒的田產地契旁,歪斜地寫著“沈氏長孫明媒正娶“的字樣。窗外的蟬鳴突然聒噪起來,她看見十五歲的自己站在渡口,父親殘破的藍布長衫被江風鼓成船帆,懷里的婚書被雨水泡成模糊的墨團。而此刻妝匣底層,那支點翠的蝴蝶簪正泛著幽光,簪頭的紅寶石是她被抬進朱家那日,母親偷偷塞進她手心的壓箱錢。

某個暴雨傾盆的深夜,她赤腳踩過積水漫溢的天井。西廂房漏雨的瓦當在青石板上敲出清響,像極了那年私塾先生戒尺敲打書案的聲音。拐角處殘破的月亮門后,少年時的竹馬正在教她描《快雪時晴帖?》,松煙墨的氣息混著槐花香,纏成解不開的結。而此刻她濕透的繡鞋正踩過積水里破碎的月亮,驚醒了沉睡在藻井深處的金龍,鱗片折射出的冷光刺痛了她眼角的淚痣。

臘月初八那日,老爺從蘇州收來對翡翠嵌螺鈿的貴妃榻。雕花床柱上盤踞的螭龍在燭火里游動,她蜷在鋪著狐裘的榻角,看老爺用翡翠扳指叩擊案幾。檀木算盤珠碰撞的脆響中,她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的那枚生銹鑰匙——此刻正掛在祠堂最深處,鎖著母親陪嫁的妝奩。那里面除了褪色的嫁衣,還有半本被蟲蛀的《牡丹亭?》,書頁間夾著的并蒂蓮箋紙,是她與那個落第書生在私塾后墻根下交換的詩句。

驚蟄那夜的春雷劈斷了東墻的紫藤。她抱著裝滿舊衣的樟木箱穿過回廊時,看見月光在積水里投下交錯的影子,像極了當年私奔那日打翻的胭脂盒。箱底壓著的素絹上,歪斜的“死生契闊“被蟲蟻啃出蜂窩般的孔洞,而旁邊那幅未完成的工筆畫,正是她被抬進朱家那日,躲在轎簾后偷看的少年郎。畫中人身著月白長衫,指尖拈著半朵將謝的合歡,眉目間盡是江南煙雨般的溫潤。

谷雨前后,老爺從金陵帶回來個西洋座鐘。黃銅鐘擺晃動時,她總錯覺是渡口的船櫓在攪動流水。某個霧氣彌漫的黎明,她站在褪色的朱漆大門前,看銅環上凝結的露珠折射出七重幻影——十五歲的自己抱著裝滿詩稿的包袱,母親倚著殘破的雕花門啜泣,而那個本該出現在渡口的青衫少年,此刻正站在朱家祠堂的陰影里,手中握著半塊染血的玉佩。

梅子黃時節的暴雨來得毫無征兆。她蜷在拔步床的角落,看雨水順著瓦當墜落在合歡樹上。那些被雷火劈焦的枝椏間,忽然綻開一朵殷紅如血的花。當老爺帶著酒氣掀開床帳時,她腕間的翡翠鐲子突然墜地,在青磚上碎成三瓣。月光穿過破碎的窗欞,照亮妝臺底層泛黃的信箋——那是少年用簪花小楷寫就的婚書,邊角處還沾著那年私奔那日打翻的雄黃酒。

中元節放河燈那夜,她抱著裝滿舊物的藤箱走向后門。守夜人的梆子聲驚飛了蘆葦叢中的夜梟,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積水中搖晃,恍惚間與十五歲那年的倒影重疊。當第一盞蓮花燈漂過石拱橋時,她忽然聽見熟悉的竹笛聲。順著聲音摸到荒廢的梨園,殘破的戲臺上,那個本該作古的少年正在月光下吹奏《牡丹亭》。他鬢邊沾著夜露,手中竹笛已生出斑駁的綠銹,吹出的調子卻還是當年私塾后墻根下的《折柳曲?》。

秋分那日,老爺從京城帶回個穿湖縐旗袍的少女。梳雙鬟的小丫鬟捧著琺瑯彩妝盒,盒里躺著支點翠的蝴蝶簪,與她妝奩底層那支竟是一對。當老爺醉醺醺地扯開少女的衣襟時,她忽然想起昨夜在佛堂發現的密室——成摞的婚書在樟木箱里泛黃,每封都蓋著朱家祠堂的印章,而最底下那封的落款日期,竟是她被抬進朱家那日。

冬至前夜的雪落得格外急。她跪在祠堂冰冷的青石板上,看香爐里插著的九支線香漸漸成灰。供桌上的祖宗牌位在燭火中搖晃,最末那塊新刻的靈牌上,“沈氏淑媛“四個金字刺得她雙目生疼。當更夫敲響五更的梆子時,她忽然聽見后院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響。提著羊角燈尋去,只見合歡樹下躺著個穿月白長衫的身影,手中竹笛沾著暗紅的血,吹奏的卻是《牡丹亭》里最歡快的《游園?》曲。

立春那日,朱家大宅的雕花門楣上落滿柳絮。她抱著裝滿舊衣的藤箱走過長廊,看管家正指揮著腳夫往西廂房搬樟木箱。箱蓋掀開的剎那,成群的蝴蝶從泛黃的詩稿中驚起,翅膀上沾著的金粉在陽光下閃爍,像極了那年私奔那日,少年塞進她手心的碎金箔。當第一縷春風拂過殘破的月亮門時,她腕間的翡翠鐲子突然發出清越的聲響——那聲音與渡口船櫓的吱呀聲、竹笛的嗚咽聲、還有少年臨終前咳在帕子上的血滴聲,竟奇妙地合奏成韻。

男女之事,是天時地利人和,差一分一毫便是空門。在這里,我們不談道德和責任,因為那些能限制你的行為,卻左右不了你的心。痛苦來臨的時候,不要問為什么偏偏是我,因為快樂降臨的時候,你也沒問過這個問題。

一個人的出現,一件事的發生,不是你能決定的。都是因緣和合而生,因緣具足就會產生現象,這就是我們常說的緣起。前世相欠,今生才會相見。遇見是因為有債要還,離開是因為債還清了。花開花落是花的使命,緣起緣滅是人的一生。不要惋惜花之凋零,要透過枯萎的花瓣,看到它曾經盛開的爛漫和熱烈。而我們眼中的世事無常,也不過是天道之尋常。如果我們把因緣和合,念念生滅的東西視為實有,長存的,就會產生痛苦。因為凡因緣和合的事物都會耗盡,都是無常的,沒有例外。所以當下你以為重要的,曾經至死不渝的人和愛情,終歸會被命運帶到不同的地方。人生來孤獨,也不必懼怕孤獨。燃燒的情欲,徹骨的思念,深深的眷戀,甚至靈魂的共鳴,這些但凡是需要對方參與的,都不是永恒的。執著一個人或一件事的結果,從來都不是得愿所償。

潮水漫過礁石時,我正站在廢棄的燈塔下數煙頭。咸澀的風灌進生銹的鐵架,把那些被月光漂白的往事攪成碎銀般的泡沫。遠處漁船的汽笛聲撞碎在浪尖,像極了那年你轉身時,絲綢旗袍擺動的窸窣。

他們說男女情事要看三合六沖的命數,我卻覺得命運更像漲潮時的漁網——看似隨意撒落,總有些生靈注定要纏作解不開的結。那年梅雨季的渡口,你撐著二十四骨的油紙傘從霧里走來,木屐叩在青石板上的脆響,驚醒了沉睡三十年的季風。傘骨上墜著的白玉鈴鐺叮咚作響,像極了佛龕前將熄未熄的銅磬。

“這天氣真像要吞了人。“你仰頭看我時,發間茉莉沾著細密水珠。我握傘柄的手沁出冷汗,卻故意將傘傾向你那邊。后來才明白,有些傾斜從開始就是宿命,就像漲潮前沙灘上密密麻麻的貝殼,看似各自為政,實則都被同一個月亮牽引。

我們在廢棄的鐘樓頂交換過誓言。黃銅齒輪在暗處吱呀轉動,你指尖劃過積灰的日晷,說光陰在這里走得比別處慢些。我們數著銹跡斑斑的時針接吻,直到晨光刺破云層,將我們的影子釘在斑駁的磚墻上。那時的我不懂,所有永恒都不過是沙漏倒轉的瞬間——就像此刻燈塔投下的光柱,明明在切割虛空,卻讓人錯覺能抓住些什么。

你離開那日,碼頭飄著鐵灰色的雪。我抱著你留下的琺瑯懷表站在棧橋,表蓋內側的并蒂蓮早褪成了慘白。咸腥的海霧里,賣花阿婆的竹籃空了大半,只剩支枯萎的并蒂蓮顫巍巍地晃。我想起《源氏物語?》里光源氏將紫姬的頭發編進念珠,突然覺得我們不過是在人間流浪的露水客,連執念都輕得像海鳥的羽毛。

昨夜又夢見那艘畫舫。你在船頭撫琴,弦音驚起滿江流螢。我追著螢火跑過十二座石橋,卻在第七座橋頭踩碎了自己的倒影。你突然轉身,琴弦崩斷的剎那,我聽見命運裂帛般的聲響。醒來時枕邊全是濕的,才發現自己竟把懷表貼在心口睡了整夜——表針停在三點十七分,正是當年你發間茉莉墜地的時刻。

碼頭的老水手說,往生者的魂魄都愛在月圓夜游蕩。于是我總在子夜提著燈籠去淺灘尋覓,看潮水將貝殼沖上岸又卷回深淵。某次在濕冷的沙礫間,竟摸到枚刻著我們名字的銀幣,邊緣早已被海水蝕得模糊。這讓我想起《牡丹亭?》里杜麗娘拾到的胭脂盒,生死簿上的朱砂字,終究敵不過孟婆湯里浮沉的倒影。

前日路過城隍廟,見香爐里插滿折斷的并蒂蓮。穿絳紅袈裟的老僧在蒲團上打盹,木魚聲斷斷續續像極了你的咳嗽。我忽然明白,所謂因緣不過是場盛大的錯覺——就像候鳥執著于南方的暖,卻不知遷徙本就是寫在基因里的孤獨。那些我們以為刻骨銘心的,不過是星軌偶然交錯的微光。

此刻潮聲又起,燈塔的光柱掃過生滿藤壺的礁石。我摸到口袋里半融化的太妃糖,黏膩的甜味在舌尖漫開。這味道讓你想起小時候弄堂口的麥芽糖車嗎?還是讓我記起初雪夜你睫毛上的霜?我們總在往事里打撈這些碎片,卻不知它們早被時光磨成了齏粉,風一吹就散在茫茫人海。

遠處傳來汽笛的長鳴,驚飛成群的沙鷗。它們的翅膀掠過水面時,我看見無數個自己在倒影里沉浮——十八歲攥著情書的少年,二十五歲在機場送別時哽咽的青年,還有此刻白發蒼蒼的老人。每個影子都抱著不同的執念,像擱淺的鯨魚在月光下泛著磷光。

燈塔突然熄滅的剎那,我聽見海平面傳來古老的潮音。或許該放下那支永遠指向你的指南針了,就像漁人懂得在季風轉向前收網。那些被我們稱作永恒的,不過是時間長河里轉瞬即逝的浪花;而真正的永恒,或許就藏在潮水退去后,沙灘上最細小的那道波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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