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門的眾人在一旁站著,跟黑幫一樣。
“等他的打的差不多了,就一網打盡”
暮色像融化的鐵水般漫過青石板路時,六扇門的銅釘門扉正滲出鐵銹的腥氣。十二盞白紙燈籠懸在飛檐下,被穿堂風撩得明明滅滅,將那些倚在朱漆廊柱上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宛如戲臺上被揉皺的皮影戲。
“當啷——“
銅鈴在門環上撞出清脆聲響,驚起檐角棲著的寒鴉。為首那人解下腰間鎏金錯銀的令牌,暗紅流蘇掃過青磚時,驚醒了蟄伏在磚縫里的苔蘚。他抬手接住飄落的槐花,指節在暮色中泛著玉色冷光,腕間纏著的菩提子串卻沾著新鮮血跡。
“阿沅。“他忽然輕笑,聲音像淬了冰的刀刃,“你聞見了嗎?“被喚作阿沅的青年正擦拭著短刀,刀面映出他蒼白如紙的臉。他仰頭嗅了嗅空氣里浮動的鐵腥氣,唇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是西市劉屠戶家新宰的豬血,混著醉仙樓飄來的桂花釀。“
話音未落,整條長街突然震顫起來。酒旗在風中狂舞,將“杏花白“三個鎏金字撕扯成碎片。醉仙樓二層的雕花木窗砰然洞開,穿絳紅錦袍的男人踉蹌著跌出窗外,腰間玉佩在青石板上撞出凄厲哀鳴。他掙扎著去抓窗欞,指尖剛觸到冰涼的木紋,三枚透骨釘便釘穿了他蜷曲的手指。
“第七個。“阿沅數著滿地狼藉,刀尖挑起半片染血的衣角。布料上金線繡的貔貅在血污里猙獰欲撲,“醉仙樓欠的賭注,倒是比算盤珠子還脆生。“
他們站在尸山血海間,仿佛置身于某幅潑墨山水畫的留白處。檐下燈籠突然齊齊熄滅,黑暗如墨汁般漫過門檻。但六扇門眾人依舊紋絲不動,玄色勁裝上的暗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像是蟄伏在陰影里的毒蛇鱗片。
“等。“為首那人忽然開口,聲音混在遠處更夫沙啞的梆子聲里,“待那血染紅半條街時,再收網不遲。“
阿沅的刀鋒劃過青磚,帶起一串火星。他望著巷口漸近的馬蹄聲,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彼時他還是個抱著斷劍蜷縮在城隍廟的乞兒,直到有人掀開供桌上的黃布,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那些白骨手腕上都拴著浸血的銅鈴,與此刻門環上的銅鈴一模一樣。
“看那醉仙樓掌柜。“他忽然低語,指尖拂過腰間軟劍的吞口,“他死前最后的眼神,像不像被剝了皮的貍奴?“
話音未落,東南角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六扇門眾人如提線木偶般同時轉頭,十二道目光織成密不透風的網。在飛檐交錯的陰影里,某個黑影正順著槐樹滑落,手中鋼刀映著殘缺的月牙,寒光凜冽如秋水。
“起陣。“為首那人輕笑,玄色廣袖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十二盞燈籠同時騰起幽藍火焰,將整條長街照得如同白晝。火焰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符咒,竟是當年鎮壓在鎮海寺地宮的往生咒文。
黑影在火光中扭曲變形,鋼刀劈開咒文時迸濺的火星如同血色雨點。阿沅的軟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顫鳴,劍身浮現出細密的血槽——那些血槽里,似乎還殘留著三日前某個說書人的怨魂。
“小心!“
有人厲喝時已來不及。黑影的刀鋒擦著阿沅咽喉掠過,釘入身后廊柱的瞬間,整根楠木柱竟如朽木般攔腰折斷。煙塵彌漫間,六扇門眾人如鬼魅般散開,玄鐵鎖鏈從他們袖中激射而出,在空中織成天羅地網。
“鎖!“
隨著這聲低喝,鎖鏈驟然收緊。黑影在金屬碰撞聲中掙扎,面具下的瞳孔收縮成針尖。阿沅的劍尖抵住他喉結時,突然嗅到熟悉的沉水香——那是六扇門地牢里特制的審訊香,混著腐肉與鐵銹的味道。
“原來是你。“阿沅的劍鋒微微下壓,血珠順著劍槽滾落,“三年前詐死的王參將,竟成了西域血刀門的客卿?“
黑影突然狂笑,笑聲震得檐角銅鈴叮當作響。他反手握住劍刃,任由鮮血浸透衣袖:“江南的狗,也配管漠北的事?“話音未落,他袖中突然射出七枚淬毒銀針,卻在觸及阿沅眉心時被突然出現的菩提子串擋下。
“阿沅。“為首那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身后,菩提子串在指尖翻飛如蝶,“記住,我們六扇門的人——“他忽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刀疤,“都是死過一次的活人。“
暗夜中突然響起梵唱,六扇門眾人齊刷刷扯下面具。月光傾瀉而下時,阿沅看見他們每個人眉心都點著朱砂,在慘白面容上宛如泣血的淚痕。東南角的槐樹無風自動,積雪簌簌落下,露出樹根處密密麻麻的森森白骨。
“收網。“
十二道玄鐵鎖鏈同時收緊,黑影在慘叫聲中化作血霧。阿沅的劍尖垂下,一滴血珠墜入青磚縫隙。他忽然想起那個雪夜,供桌下白骨手腕的銅鈴,此刻正在他劍鞘里輕輕搖晃。
更夫的梆子聲穿透濃霧傳來,帶著潮濕的寒意。六扇門眾人重新戴上鎏金面具,玄色衣袂在夜風中漸次隱沒。最后一人回頭望了眼滿地狼藉,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刀鞘上的蟠龍紋——那紋路深處,似乎還嵌著半片染血的孔雀翎。
遲遇航身邊是各種靈獸,兔子,田鼠,狐貍,白鹿什么的。遲遇航總愛往竹林深處去。那些通體瑩白的靈獸們便從霧靄里浮出來,像是被月光揉碎的星屑重新聚了形。白鹿總愛用犄角蹭他掌心,鹿角上棲著幾片未化的雪,倒像是把整個冬天的清冷都化作了溫馴的呼吸。
溪畔的田鼠最是機靈,總在他垂首飲水時將松果推到腳邊。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生著淡金色的絨毛,在暮春潮濕的空氣里蒸騰出蜂蜜般的光澤。它們會銜來沾露的蒲公英,絨球炸開的瞬間,遲遇航能看見無數個微縮的星空在晨霧里流轉——這讓他想起某個雪夜瀕死時,靈魂掠過云層時望見的萬千光點。
狐貍是暮色里最灼目的存在。赤焰般的尾尖掃過青石板,會在苔蘚上烙下轉瞬即逝的火星。它總倚著老槐樹打盹,尾巴卻警覺地卷著遲遇航遺落的披風。某次山洪突至,這畜生竟用利爪撕開他浸透的衣襟,露出心口那道陳年箭疤,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涌著比巖漿更滾燙的情緒。
最奇的是那群玉兔。它們從不以人形示人,卻總在月圓夜將銀輝凝成絨毯鋪滿石階。當遲遇航撫過其中一只的脊背,能觸到云絮般綿軟的虛影——那些被它吞噬的殘魂正化作螢火,在毛隙間明明滅滅。有次他醉眼朦朧間,竟見兔群銜著星子在他掌紋里流淌,織就半幅殘缺的星圖。
竹影婆娑時,遲遇航常枕著白鹿的脊骨假寐。靈獸溫熱的呼吸拂過他耳際,像極了當年母親哼唱的安眠曲。他撫摸著鹿角上新結的冰棱,恍惚看見十六歲那年在青銅城闕前,自己也是這樣攥著半截斷劍,身后跟著九條氣息奄奄的龍魂。如今那些呼嘯著要撕碎天地的怨靈,竟都化作了掌中溫順的絨毛。
山風掠過林梢時,狐貍的尾巴會掃落滿地紅楓。遲遇航在紛揚的葉雨里仰頭,看見云層深處有龍影盤旋。他知道那些吞吃月華的靈獸永遠不會真正臣服,就像他永遠洗不凈掌心的血腥。但此刻白鹿正用犄角輕觸他滲血的虎口,田鼠們排成星軌捧來止血的紫堇,狐貍尾巴卷著酒壺往他唇邊送——這滿山靈獸啊,原是把他的孤寂都釀成了醉人的春醪。
豬皇和李九則在夜場狂嗨。子夜時分,新天地酒吧街的霓虹像打翻的星河潑在柏油路上。豬皇拎著兩罐藍莓松茸慕斯撞開玻璃門時,李九正倚在卡座天鵝絨沙發里,領口第二顆水晶紐扣在鐳射燈下折射出妖異的光。這兩人往鎏金浮雕立柱旁一杵,倒像是《山海經?》里逃出丹爐的饕餮與窮奇,把整片喧囂攪成沸騰的銅火鍋。
“九哥你看那姑娘的鎖骨,“豬皇突然壓低嗓子,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出殘影,“比我在黃浦江撈的沉船銀幣還涼。“他身后跟著三個穿鉚釘皮衣的姑娘,發梢噴著藍火苗似的定型噴霧,活像剛竄出來的死侍分身。
李九慢條斯理抿了口莫吉托,冰塊撞在杯壁發出碎玉般的聲響:“當年我在拉斯維加斯見過更涼的。“他忽然起身,西裝下擺掃翻了半桌瑪格麗特,“知道為什么賭城永遠不滅嗎?因為每個賭徒都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這話讓鄰座穿貂的大媽手抖灑了香檳,她脖頸間的翡翠吊墜在混亂中裂成三瓣,像極了劈開的青銅鼎。
舞池突然爆發的電子樂讓豬皇瞳孔收縮成兩道豎線,他扯開印著“滬上第一杠把子“的皮衣,露出腰間別著的雙截棍——棍身刻著歪歪扭扭的“陳勝吳廣到此一游“。“九哥,上!“他一個掃堂腿勾住DJ臺,兩罐藍莓慕斯在空中劃出拋物線,精準落入卡座里穿洛麗塔裙的少女衣領。少女尖叫著跳起來,蕾絲裙擺綻開的瞬間,仿佛紫金山下的紫羅蘭集體起義。
李九望著舞池里扭成麻花的少男少女,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蘇州河畔啃生煎包的自己。那時他總把辣油澆在湯汁里,燙得舌尖發麻還要喊“再來一屜“。此刻他抓起話筒吼了句《青藏高原?》,跑調的尾音卡在中央空調出風口,化作一縷憂傷的電子霧。穿貂的大媽默默掏出手機錄像,朋友圈文案寫著:“中年男人的倔強——KTV都去不起了,來酒吧找存在感。“
凌晨三點零七分,打烊音樂響起時,豬皇正蹲在消防通道啃煎餅果子,醬料順著塑料袋滴成抽象派潑墨畫。李九靠在消防栓上刷直播打賞,突然對著鏡頭深情朗誦:“所有的大人都曾經是小孩,雖然只有少數人記得。“彈幕瞬間炸鍋,有人刷了滿屏的“龍王三太子在線教做人“。
霓虹熄滅后的街道上,兩個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豬皇把煎餅掰成兩半,“九哥,下回咱去外灘搞行為藝術?“李九咬了口流油的煎餅,“得先問問陳塘關的夜叉,答不答應放我們進龍宮。“遠處傳來早班灑水車的音樂聲,像極了九州學院下課鈴的變奏。
玄霄帝君融合了九陽九月之力,云隱真君被打的只剩下半個身體了。
血月當空時,九重天穹裂開赤紅罅隙。玄霄帝君立于斷崖之上,玄色道袍被罡風撕成襤褸布條,裸露的脊背浮現九輪赤陽圖騰。那些燃燒的日輪并非凡火,每一輪都倒映著破碎的星河,赤金色流光順著脊椎蜿蜒,在足底凝成陰陽雙魚圖騰。
云隱真君的斷劍插在三百丈外的寒冰淵里,劍身映出主人殘缺的軀體——左半身已成白骨森森的支架,右半身纏繞著暗金色鎖鏈。他咳出的血沫在半空凝結成冰晶,墜地時炸開猩紅霧靄:“九陽九陰...你竟敢竊取天道權柄...“
“本就是天道棄子。“玄霄低笑,聲若洪鐘震落山巔積雪。他并指為劍,指尖躍動的光焰竟是陰陽交纏的螺旋,抬手間九道赤陽自背后沖天而起。那些日輪不是靜止的圖騰,而是活物般嘶吼著撞向云隱真君,所過之處空間泛起琉璃般的裂紋。
第一輪赤陽撞碎寒冰淵,千年玄冰化作蒸騰白霧。云隱真君暴喝,殘軀突然分裂成九道虛影,每道影子都握著不同兵刃——斷劍、殘戟、甚至半截焦黑的龍骨。這是他燃燒本源催動的“九劫不死身“,每個虛影都在演繹著不同劍意。
“雕蟲小技。“玄霄雙瞳燃起青金色火焰,左手結出上古禹步。地面突然隆起青銅巨鼎虛影,鼎身銘刻著失傳的饕餮紋。第一道虛影的劍鋒剛觸及鼎耳,整座青銅鼎便化作流光沒入他掌心,化作一桿刻滿星宿的青銅長戈。
戈鋒橫掃,第二道虛影的戟尖被絞成鐵屑。云隱真君的右臂突然暴漲三丈,暗金色鎖鏈如活蟒絞住戈身。這是他最后的底牌——以殘軀為祭品,將本命法器煉成“鎖龍索“。鎖鏈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梵文,每個文字都在焚燒著他的神魂。
玄霄的瞳孔驟縮。他看見鎖鏈盡頭拴著的不是兵器,而是半顆仍在跳動的心臟。那心臟表面布滿裂痕,每道裂縫都迸射著紫電青霜——正是云隱真君被剝離的九陰本源。
“你瘋了?!“玄霄的怒吼驚起漫天玄鳥。九輪赤陽同時墜落,在天地間織就金色羅網。但云隱真君的殘軀突然化作流火,每一寸血肉都在燃燒,那些被梵文侵蝕的鎖鏈竟順著赤陽攀援而上。
青銅戈在玄霄手中劇烈震顫,他終于看清鎖鏈末端的真相:那半顆心臟里囚禁著云隱真君的元嬰,此刻正被九陰之氣侵蝕成墨玉般的晶體。原來所謂“九劫不死身“,不過是把元嬰當作餌食喂養邪魔。
“弒神戟!“云隱的嘶吼混著血肉崩解聲。燃燒的右臂突然暴漲,暗金色鎖鏈化作百丈戟刃,裹挾著九陰之氣劈向赤陽羅網。這是他最后的殺招,以元嬰為引,燃燒千年修為凝聚的弒神戟。
玄霄的道袍徹底粉碎。他赤足踏在崩塌的天地間,九輪赤陽在頭頂旋轉成太極圖。當弒神戟的寒光臨身的剎那,他伸手握住了戟刃。
沒有鮮血飛濺,只有金鐵交鳴的顫音。玄霄的掌心綻開陰陽雙魚,生生將弒神戟扯成兩段。斷裂的戟刃化作星屑墜落,卻在觸及地面的瞬間燃起青色火焰——那是被剝離的九陰本源在哀鳴。
云隱真君的殘軀終于支撐不住。他望著自己化作飛灰的右臂,突然笑出聲。那笑聲里沒有悲愴,只有解脫:“原來如此...九陽九陰相融,才是真正的...“
話音未落,玄霄的掌心已扣住他最后的元嬰。太極圖瘋狂旋轉,將那團墨玉般的晶體絞成齏粉。天地間響起玻璃碎裂的脆響,九輪赤陽同時黯淡,又在剎那間亮如烈日。
當光芒散去,斷崖上只剩玄霄帝君孑然獨立。他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鴻溝,溝壑中流淌著凝固的金色血液——那是九陽與九陰交融的代價。遠處傳來晨鐘暮鼓的轟鳴,新的紀元正在血與火中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