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房地產的金融屬性

西門很快就成為小鎮最繁華的地方，原本這里就有交易所，如今不僅南記銀行、西門銀行都集中在小鎮西門，就連上官煦炎的東門銀行都來湊熱鬧，把總部開到了小鎮西門。每家“銀行”都修得美輪美奐，金碧輝煌。更有甚者，這里也成為小鎮乃至附近最著名的商業區，商鋪鱗次櫛比，道路總是熙熙攘攘。在這里，目光所及的世界有什么，這里就能買到什么，無論多么稀少的鉆石、寶石……都能買到。

也許金融天生就與奢華相關：有人說銀行里來來往往的都是有錢人，所以人們在這里賣奢侈品；有人說只有他們用上這些奢侈品，人們才會相信他有錢，才會把錢存在這里；也有人說金融天生是玩錢的行業，當然是最奢華的行業。

果不其然，經營銀行的南門姐妹、西門家族、東門家族都開始了富比王侯的生活，連軒轅、太史、長孫這些經營遠洋和紡織的家族都難以與之相提并論，尤其是東門銀行的經營者上官煦炎，曾幾何時上官家中已經飛閣流丹、雕梁畫柱。人們驚嘆于這種奢華——清晨的梳妝鏡如同天邊瑩瑩的啟明星，空氣中彌漫著的香霧是家人們在衣服上熏蘭椒……

現在上官煦炎有的是錢，在小鎮上走到哪里都能收獲羨慕的眼光，盡管不安會隱隱襲來，他還是很享受這些，愈發想收獲更多：我難道就不能做小鎮上最有錢的人嗎？我難道不是小鎮上最值得尊敬的人嗎？軒轅啟恒、南門亦菲、太史弘賀、長孫東陽，甚至他的朋友西門嬰隆，這些人跟我比又算什么？

蓬萊風暴的時候軒轅族長曾經當眾羞辱自己，每想到這些上官煦炎都憤憤不平。軒轅族長如今已經作古，軒轅啟恒確實是軒轅一輩的杰出人物，只不過一刀一槍賺來的錢怎能跟東門銀行斗富……

此時，上官煦炎已經把銀行所有的錢視為自己的錢了。要怎樣對付軒轅家族，怎樣對付軒轅啟恒才能給自己出一口惡氣呢？

如今，軒轅啟恒已經是家族首領，很遺憾，他在一開始就遇到了上官煦炎。

上官煦炎一心想擁有軒轅家族的祖宅，當年就是在這里被老族長當眾羞辱，現在我要讓這里屬于我！

想一想就真的很開心！

有了這座住宅，不但能一雪前恥，還能在曾經跌倒的地方樹立輝煌，讓小鎮乃至所有人知道上官煦炎已經成為一個人物，讓所有人知道東門銀行的存在！

曾經，在小鎮人的意識里，祖宅是不可能被買賣的。祖宅里的一切都是神圣的，這里有家族多少代人的興衰存亡，有著祖先的第一次呼吸和最后一次嘆息，就連咿呀作響的門軸都是祖先的呼喚，怎么可能用來做交易？

軒轅啟恒就是這么想的，人雖然常年在海上漂泊，卻說什么也不可能把祖宅賣給別人，尤其是原本就不入流的上官煦炎。

上官煦炎偏偏就想做這筆交易！

已經預料到軒轅啟恒不可能出售軒轅祖宅，上官煦炎便先從周邊入手。軒轅家族住在祖宅附近，當時小鎮上的房子買賣不多，價格也不高。沒有人想到上官煦炎如此瘋狂，揚言要買下軒轅祖宅附近所有的房子，給出的價格是市面成交價的整整一倍！

最為重要的成交條件也最為陰損，上官煦炎宣稱要把這里改建成東門銀行的總部。這需要很大一片地方，僅有一些小宅子是不夠的，整片區域連同軒轅家的祖宅必須一起成交，否則軒轅家族誰也別想做成這筆交易！

自從上官煦炎提出這個陰損的條件，軒轅啟恒的家就沒有消停過。

如今的小鎮已經見識了繁華，人們從未對財富如此渴望。對沒有錢的人來說，祖宅再重要也比不上手里有錢重要。上官煦炎提出的條件對普通人來說太誘人了，有人甚至一生都賺不到這么多的錢，不少軒轅族人隔三岔五就去軒轅啟恒家轉一轉，但所有人來的目的只有一個——游說軒轅啟恒及其家人賣出祖宅。

開始族人只是來抱怨一下，你常年在海上見識外面的世界，已經賺到盆滿缽滿，我們卻從未見識過人生繁華。反正拿到錢后又可以再去買一塊土地，建一棟更好的宅子，死守祖宅，戀舊？還是擋我們財路？也許你軒轅啟恒不缺這點兒錢，可族人沒有這樣賺錢的機會，為何不給族人一個發財的機會？

“祖宅滲透著先人和今人的記憶，方寸皆為神圣，”軒轅啟恒覺得這主意真是奇怪，“怎么能買賣祖宅，如果祖宅可以買賣，世間還有一片容身之所、有一片干凈的土地嗎？”

每每這樣的談話總是不歡而散，終于，人們在一個傍晚再次聚集在軒轅祖宅之前。

祖宅的大門暫時將軒轅啟恒和人們隔開，軒轅啟恒看不到外面的人們，卻已經感受到一副副冷冷的表情、一雙雙仇恨的眼睛。外面的每一個人都曾捍衛過這片祖宅，軒轅啟恒不明白，為什么多年前曾經團結一致的族人如今卻把矛頭對準了他？

軒轅祖宅的大門始終沒有打開，看著夕陽西下，外面的人群開始騷動，“祖宅是軒轅全族的產業，憑什么軒轅啟恒一人說了算？”“族長是帶著咱們老少爺們兒出海做生意，可賺到的錢大部分是他的，大不了不跟他干了！”“祖宅要賣，生意還是要做的，不然要族長干什么？”……

騷動的聲音并不大，卻尖銳刺耳，大門內的軒轅啟恒感到越來越憤懣：身為族長，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能帶大家賺錢；如今這些人既要跟著自己賺錢，又要背叛祖訓！

豁然，門被打開了，軒轅啟恒出現在眾人面前。軒轅啟恒一步步走向眾人，多年海上生涯給了他一種說不出的滄桑，臉上的線條分明，就如斧刻刀雕一般，但這樣的線條給他帶來的不是男人味兒，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嚴。

軒轅啟恒當然知道，族長的祖宅歷來被視為全族之物，如果執意不肯，族人可以更換族長，到時候祖宅還是不保。

就在軒轅啟恒要開口的時候，人群突然被分開，長孫東陽急匆匆擠了進來。二人目光相對，多年的默契告訴軒轅啟恒，長孫東陽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現在不是做決定的時候。果然，長孫東陽永遠是那副平靜的口氣，反而是這種平靜讓眾人停止了嘈雜：“大家不要著急，總要給你們族長一個決定的時間，再說遷祖宅不是一件小事，總要從長計議，把新址定下來再說。”

海邊，夕陽。

當時軒轅啟恒和長孫東陽就是在這里議定出海大計，小鎮這才有了如今的繁華光景。再次坐在這里，軒轅啟恒一臉怒氣地看著身邊的朋友：“莫非連你都要來勸我把祖宅讓給上官這個混蛋？”

長孫東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你覺得軒轅祖宅值這個價嗎？”

“肯定不值，這是上官煦炎跟軒轅家族賭氣，東門銀行的錢雖然多，又不是他上官煦炎的，那是大家的血汗錢，他居然拿這個錢來壓整個軒轅族人！這樣糟蹋大家的錢，給的利息再高，以后誰還會去他那里存錢？”

長孫東陽的表情露出了一絲詭異，軒轅啟恒從來沒有見過朋友露出如許表情。“會有人去的，在錢這件事上，人們永遠只看重當下，不相信自己是傻子。明明知道對方是騙子，看到高收益也會義無反顧地跳進去，這是人的本性。何況對軒轅族人來說這本就不是騙局，而是眼前就能賺到的錢。這不奇怪，我想的是軒轅族人的房子可整整漲了一倍啊，后面小鎮可能發生什么事呢？”

軒轅啟恒本是聰明絕頂之人，小鎮會發生什么，稍一思索，軒轅啟恒突然覺得每一個汗毛都炸開了——這是一個怎樣的財富游戲啊？

確實可以守住軒轅祖宅不賣，但一定擋不住別人玩同樣的游戲，這個游戲甚至不需要以軒轅祖宅為目標，其他地點同樣可以做到。

先買下同一地段的所有房子，突然炒高其中一所住宅，再創造一個“東門銀行總部”之類的概念。地段還是那個地段，房子還是那個房子，卻一定不再是那個價格，用足夠的錢囤積足夠的房子，到時候只需要左右手倒換幾套成交價就上來了。

一旦人們看到房價上漲，就一定要求以同樣的價格成交。更有甚者，如果漲勢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所有房子都會毫無理性地漲價！利益最大化是人們的天性，既然漲價已經成為趨勢，賣出者就要與購買者分享未來的收益。所以，房子價格就會只有更高，沒有最高！

至于這么下去的后果是什么……

“蓬萊號”股票即使在巔峰也不可能和房價相比，如此暴漲已經給小鎮帶來莫名痛苦。如果小鎮上的房子被炒起來，將是一種怎樣的癲狂？

財富嗎？顯然是不可能的，宅子還是那個宅子，土地還是那個土地，怎么可能僅僅因為高房價就帶來真正的財富？

看著若有所思的軒轅啟恒，長孫東陽長嘆了一聲：“三生三世枕上書，可對現世來說還是那句話，最重要的永遠是當下，這才是‘理性’本質，才是俗人的本心。”

想到這些，軒轅啟恒的語氣變得平和許多，條理卻異常清晰：“這條路上官不一定能想到，我們既然能想到，西門、東門那些人一定也能想到，面對這么多財富，他們一定不會心慈手軟。唯一能阻止他們的手段就是我們先把一部分房子拿到手里，到時候拋出降低市價。”

長孫東陽看著大海，像是在想著什么，輕輕嘆了口氣：“如果到那天大勢一旦形成，便一定不是某個人能左右的，個人能力再強，怎么可能對抗市場？所以，不要再拒絕上官煦炎，先把價格壓下來，聯合咱們的朋友共同在西門一帶布局。”

二人看向大海，卻已經覺得已經看不穿小鎮的未來。

專題3-3：

房地產的金融屬性

多少人都想不明白，房地產跟金融危機有什么關系？那是一排排住的房子，怎么可能是金融危機的觸發鍵？房子是存在于真實世界的東西，又不是虛無縹緲的金融產品，君不見英文名字就叫Real Estate？

房地產是不是屬于實體經濟？當然是！

實實在在的房子擺在這里，怎么可能不是實體經濟？這是一個涉及方方面面、千家萬戶的行業，建材、家裝、電器等諸多產業，在一定程度上房地產漲價對相關行業的帶動能力是怎么說都不為過的。也就是說，在一定程度上房地產漲價對經濟具備強大的刺激作用。

盡管普通人很難把地產中介門口的報價廣告想象成跳躍的K線，但兩者實在是異曲同工：所有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一般都從股市開始，在房市達到巔峰，最終迫使貨幣崩潰、經濟崩盤，從1720年的南海泡沫到2008年的全球金融海嘯，莫不如此。

學術界還沒有對“金融屬性”進行明確定義，我們只能沿著經濟學的邏輯給出一種直白的解釋。

一般來說，只要一種商品可以短時間內暴漲（學名“做多”），就具備了最基本的金融屬性。在這里我們暫時不考慮暴跌的情況，在金融理論中確實有個名詞叫“做空”，也就是賭價格下跌。微觀層面確實有人通過“做空”盈利，危機爆發也是因為有人故意“做空”，但這些都是建立在已經有人“做多”（賭價格上漲）的基礎上。實際上，宏觀層面的“做空”是一個偽概念，打壓價格不可能吸引全民投身炒作，畢竟絕大多數人都通過價格上漲才能獲利。

毫無疑問，房地產具備這種可以暴漲的性質，而且是在短時間內。

與股票、期貨相比，房地產在交易速度上確實不可能像股票、期貨一樣瞬間完成，相比之下更關鍵的是幅度和占用的資金量，幅度意味著盈利率，資金量則意味著盈利大小。一只股票翻倍再翻倍，一定會引起整個市場的關注，可到底參與人數是有限的。

樓市呢？樓市上漲具備普遍性，正常情況下，不可能同一個城市一個樓盤暴漲而另一個暴跌，不同樓盤的區別只在于漲幅。想一想，房產在全世界都是普通家庭的大額資產，全世界也沒有人不希望自己住在大房子里，為了這個目標絕大多數人值得奮斗一生，又有哪只股票能做到這一點？

不僅僅是當前的社會資金存量，因為房貸的原因，房地產關系到的還有未來資金增量。如何把別人奮斗一生的財富，甚至是幾代人奮斗的結果加上未來的奮斗全部盡入彀中？

沒有什么比房地產更合適了。

剛需、改善、親水社區、地鐵房、學區房……這些名詞聽起來有一定道理，其實只跟錢有關系。有錢誰又愿意拼命，誰又不希望住得好一點……人們對房子的追求可有止境？更關鍵的，短時間內房子供給數量有限，尤其是特定地段的房子，比如小鎮上的西門。

沒有什么比房地產更適合作為金融工具了。金融危機開頭不可能是房地產，卻一定是金融危機的結尾。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