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
蘇穆心頭一震,顧不得去想其它,自葉流云散發(fā)的靈壓讓他身子沉重,有點兒喘不過氣來,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我說了,與他無關(guān)!”
“你我婚約,斷無可能!”
許若璃袖袍一揮,靈力掃過,抵消了自葉流云體內(nèi)散發(fā)靈力。
蘇穆只覺渾身一輕,松了一口氣,忙起身往許若璃旁邊湊了湊,戒備的盯著葉流云。
葉流云這廝受刺激不輕,前日雖是對他出手教訓,但情緒也無今夜這般激動,沖動之下保不準對他突下狠手,離許若璃近些才保險。
“呼~”
葉流云深呼一口氣,盯著許若璃那張令他心慕的俏麗臉龐,努力平復心中情緒,沉聲道:
“你告訴我,為什么,若璃,我自問我對你不薄,七年時間,你我朝夕相處,不說青梅竹馬也差不多!”
“我爹也對你不曾虧欠,吃穿用度皆是與我相同,你現(xiàn)在卻不認自己磕頭認的干爹,不認自己親口承下的婚約?”
依二人所定婚約,五年前就應完婚,可那時二人早已拜入玄鏡宗,忙于修煉,想著延后幾年,卻不想中間生了變數(shù),許若璃單方面悔了這婚約。
葉流云不解,只當許若璃與他感情還有所欠缺,便想著等些時日。
誰知之后許若璃對他態(tài)度急轉(zhuǎn)直下,常常上門都是吃閉門羹,若是碰上連一句話都不愿吃。
彼時,葉流云將原因歸咎在前身上,所以才有了趙行引騙前身出宗,暗下殺手之事,繼而有了蘇穆借尸還魂。
“干爹,婚約,原來這就是葉流云與師姐的關(guān)系。”
蘇穆看著二人,聽葉流云所言,恍然葉流云為何記恨他起殺心,下殺手,與先前所想有所出入,同時忍不住疑惑。
如葉流云所說,二人可說的上青梅竹馬,許若璃也不能對他這樣一個平庸外宗弟子移情別戀,他從許若璃的眼神中看不到半點兒男女之惰。
“呵呵!”
許若璃突然冷笑,面上浮現(xiàn)嘲諷之色,眸中泛起恨意,“不曾虧欠?婚約?”
“若說不曾虧欠,他葉山河虧欠我三條人命,假惺惺的收我做義女不過是因為你喜歡。”
許若璃神情變幻,眸中情緒交雜,憤怒,仇恨,痛苦。
“什么三條人命?”葉流云面上獰色滯住,大感不解,許若璃如此神情他是從未見過。
“所謂婚約,不過是我那時懵懂無知,哪懂男女之情,再加葉山河明里暗里相逼,我又有知恩圖報的心理,方才有了這可笑的婚約。”
“干爹?”許若璃的情緒在劇烈起伏,藍袍之下曼妙身軀輕輕顫抖,恨聲道:“葉山河他不配,只恨我竟是叫了他七年的干爹,現(xiàn)在想來真是悔恨……”
葉山河即是葉流云的親爹。
還從未見師姐情緒這般劇烈,這葉流云的爹做了什么喪良心的事兒,讓師姐如此仇恨……
蘇穆見許若璃身子顫抖,一雙玉手攥起,神情模樣令人忍不住憐惜。
“不可能……”葉流量面色變幻,連連搖頭,他不知許若璃說的三條人命是怎么回事兒,對她后面所言更是不相信,“若沒有我爹,你哪有今日,說不定和你弟弟早已餓死街頭了。”
許若璃眸中噙起瑩光,語音帶顫,“餓死街頭?若不是葉山河,我和弟弟何至于流落街頭,何至于家破人亡!”
蘇穆驚訝恍然,難怪許若璃對葉流云那般冷漠態(tài)度,悔棄婚約,原來是他爹做了惡事。
父子都不是好東西,蘇穆心底啐了句。
“若是當初知道葉山河作為,我斷不會踏進葉宅半步,縱是當時手無縛雞之力也要為父母報仇,我恨的是當時不知,在仇人家中活了七年,認賊作父。”
“若不是我在葉宅待了七年,記顧你我情誼,我早一劍斬了他的腦袋,祭奠我爹娘弟弟的在天之靈了……”
許若璃言明心中怨恨,壓抑許久的情緒釋放出來,兩股清淚順著眼角滑落,她的靈力隨著話語波動,衫袍獵獵,驚人氣勢將她側(cè)腰前桌上碗筷都是掀翻。
蘇穆一驚,面色一變,身子沉重,被許若璃突如其來釋放的氣息壓迫的喘不過氣來,忙是提轉(zhuǎn)靈力,忙向后退了數(shù)十米,止住步子后方才受些。
好強的氣息壓迫!
眸光閃爍,蘇穆甚是震驚,在許若璃這般強者面前,光是氣息壓迫便令他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若是刻意針對他的話,他連一點兒還手之力都沒有。
“不可能……”葉流云也被葉流云突然爆出氣息壓的身形搖晃,向后退了三四步,不過二者境界相差不大,沒有蘇穆那般受影響。
他被許若璃的話驚的雙唇泛白,輕輕顫抖,雙手捏的骨節(jié)泛白,看著許若璃無聲落淚,不愿相信她的話。
“這不可能,我不相信!”
葉流云如遭雷擊,瞪著雙眼,其中漸漸爬上血絲,他絕不相信葉山河是導致許若璃家破人亡的禍手。
“若璃,你定是搞錯了,不可能,你說你爹是被山匪追迫,墜死山崖,與我爹有什么關(guān)系?”
“呵呵,你爹與山匪茍合,銷贓,共分銀錢……”許若璃冷聲,將她所查一一道出,蘇穆靜靜旁聽。
許若璃一家四口,居于山野小村,父親是藥農(nóng),靠采藥維持一家生計,母親生孩子時動了胎氣,落了病癥,弟弟不足月出生,先天不足,體弱,日子過的雖是清貧,但一家人其樂融融。
一切從某天開始轉(zhuǎn)變,許父上山采藥時竟破天荒的發(fā)現(xiàn)一株百年老參,這可價值不菲。
許父沒有聲張,準備悄悄的進城去賣了,改善生計,為許母、許弟尋方抓藥,調(diào)理身子,可誰料這事兒不知怎么走漏了風聲,讓一伙山匪知道了。
許父進城賣老參那日,山匪半路沖出,想奪老參,許父將老參視作性命,哪會束手交參,拼命向山上跑,想借山勢甩了山匪。
山匪窮追不舍,一追一逃間許父驚慌之下沖入一溜荒草,只顧躥逃,并未注意到荒草之后斷崖,一下子掉了下去,摔死了。
許若璃母女三人苦等許父兩日不見,第三日順著進城道路找尋打問,才從那附近獵戶口中打問到許父墜崖摔死,尸身都被山間野物啃食大半。
許父驟死,許母悲痛欲絕,遭此打擊之下一病臥床不起,又請不起郎中,抓不起藥,不過數(shù)月便撒手人寰,留下孤兒寡女,無人照顧。
喪事兒是在村民幫助下草草辦結(jié),下葬時,連像樣棺木都沒有,六尺土坑,一張竹席,便算完事兒,墓碑也是一塊兒薄木板,用木炭歪歪扭扭的寫著亡母周玲之墓。
那天,五歲的許弟哭的撕心裂肺,暈厥過去,七歲的許若璃眼眶充血,卻沒有哭,淚水早流干了。
日子貧窮,村民都是過著飽一頓饑一頓的苦日子,沒有人有能力而且愿意收留姐弟倆,幫著操辦許父、許母喪事兒已是村民能做出的最大的幫助,旁的他們沒有能力。
為了活下去,許若璃帶著弟子進城謀求活路,接連數(shù)十天,也未有地方愿意收留姐弟二人,只得殘羹剩飯不至餓死。
正值初冬,天寒地凍,二人只能在城中破廟蜷縮,勉強不至凍死。
可許弟體弱,吃不飽穿不暖,接連數(shù)十日如此,身體如何能吃的消,一下子就垮了,生了重病,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再這樣下去,定是活不下去了。
許若璃唯有想賣身救弟,上街賣自己,正巧被葉流云父子瞧見,葉流云一眼便喜歡上了許若璃,纏著父親讓他將姐弟二人帶回府宅,收二人作義女義子。
可惜的是,許弟當時的情況很遭,病的很重,葉山河請了城里最好的郎中也無力回天,將將撐了兩個月的時間也離許若璃而去。
之后便有葉流云、許若璃二人定下婚約,之后又拜入玄鏡宗。
山匪與葉山河茍合的事兒也是許若璃某一次執(zhí)行任務之時離家鄉(xiāng)近,便想著祭拜父母,懲治那伙山匪報仇。
當時已過去數(shù)十年,物是人非,那伙山匪沒了蹤跡,但許若璃卻從兩小股山匪頭領口中得知,那片地域山匪背后都有葉山河的影子,所劫財物都得分潤葉家五成。
這讓許若璃瞬間明白,讓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就是葉山河,許父不死,許母不會悲痛病死,許弟不至于不治病死。
一家四口,三人都“走”了,唯有她,叫著仇人爹,與仇人兒子出入成雙,還訂下了婚約……
命運弄人!
蘇穆沒有想到許若璃會有這般灰暗輕歷,比起他前世經(jīng)歷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可能……”葉流云昵喃,回想以往種種,雖覺端倪,但還是不愿意相信。
許若璃深吸一口氣,抬起玉手抹去眼角清淚,努力平復一下情緒,收斂氣息,不去看葉流云,“馬上離開我的視線,看到你我就會想到葉山河,我怕我會忍不住去殺了他。”
她心中糾結(jié),難受,想為父母弟弟報仇,卻因與葉流云七年情誼有所顧忌。
葉山河害她家破人亡,親人盡故,但她在葉宅那七年葉流云卻是真心待她,葉山河虛情假意也罷,她想報仇,卻又下不去手。
可父母血海深仇她又難以放下……
哎,師姐倒也是個可憐人!
蘇穆見此情景,心中忍不住一嘆,若是讓他遇上了這種事兒,他也頭疼苦惱,怕是一時難以抉擇。
一邊是父母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一邊仇人父子養(yǎng)顧之情。
“不可能……”葉流云失魂落魄,“若璃,此事我定會向爹問個明白……”
葉流云受了打擊,難以接受,埋頭而去,腳下步伐凌亂,頗有狼狽之樣。
看著葉流云遠去背影,蘇穆只覺解氣,再看略顯凄楚的許若璃,神色莫名,輕輕搖頭,靜悄悄的走近,坐下,輕手放好翻落碗筷。
月光披籠,許若璃垂著頭,身軀隱約能看到在顫抖,眼眶發(fā)紅,緊咬玉唇。
“那個師姐……”蘇穆猶豫少許,想著開口安慰一二,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寬慰疏導女孩子,他向來是不善于此的。
他想著去拍撫許若璃肩頭以示安慰,又覺不妥,剛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許若璃緩緩抬頭,俏美臉龐之下尚有淚痕,清眸之中伴著瑩光,楚楚可憐,她看著蘇穆,嗓音低沉,“今日是我弟弟的生辰,這茶燒鯉魚和茶糕是他最喜歡吃的,他病逝前的前一天還念叨著……”
說著,眼眸酸楚,淚珠奪眶,滑落桌上摔成八瓣,這是她心中永遠忘不了、放不下的痛楚。
“……”
蘇穆視之動容,動了動嘴,親人故逝的悲痛,他親身經(jīng)歷過,深有體會。
許若璃淚眼婆娑,抬手擦了擦眼淚,卻是擦不干,“蘇師弟,我從來沒有與你說過,你與我的弟弟長的相象。”
“嗯。”蘇穆早已猜到,聞聽許若璃道出,并不意外、驚訝,輕輕點了點頭。
不知葉流云曉不曉得他是因為長得像許若璃弟弟,許若璃才待他不同,不過依剛才情形來看,葉流云明顯不覺他與心上人弟弟樣貌有相似之處,若是葉流云覺出這一點來,不知還會不會有趙行那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