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活還在繼續，平凡而單調，日復一日無休止地重復。

他倒挺高興能有這樣的生活。

有的人的生活，是一團亂麻——感情、事業、吃喝、穿住、《紅樓夢》……全都亂七八糟的纏繞在一起。雖然這種生活可能過得并不差，但這個樣子的人，每天都帶著一種疲于奔波的悲哀。而他，早已把這些生活線條梳理的根根分明了，在單調中，他享受著一種和諧之美。

可是她的出現，卻在這些整整齊齊線條上打了一個結。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似乎越來越關注她。上課時，他總是會經意或不經意地向她那邊瞟，在某某問題雜亂的回答聲中細心地尋找她的聲音；在食堂排隊買飯時，看似漫無目的的目光其實是在尋找她的身影;放學時，他也會默默地看著她和她的好友走出教室。

第一次，有東西打破了他的冷漠，第一次，有人野蠻地闖入他的視野。

他察覺到了危險的靠近，不，是危險的到來。所以他不止一次地強力遏制住自己的好奇，想收回飄到她身上的注意力，可都失敗了。他很警惕，但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到自己的思緒若無其事地飛到她身上，變幻出一份愉快而煩惱的感覺。這種矛盾讓他很痛苦。

理智讓他快忘了她，忘了她的面容，忘了她的聲音，解開那個堵塞他思想的結。

但心靈深處的聲音，卻在抗拒。

他的心怔了一下:天哪，他居然在和自己的理智抗衡！

“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了，同學們多多少少都有些波動，現在念一下名次。”班主任在講臺上正色說道。

“第一名，袁淼。年級十二，很穩的。

袁淼同學是我們11班的榮耀，是大家學習的榜樣。不像某些同學啊，真的得改一改心浮氣躁的性子了。”

年輕的班主任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丁維鑫，壓抑的教室瞬間活躍了起來，緊接著是一陣哄堂大笑。但袁淼沒有笑，他也沒聽到她笑。

“靜下來了。你們考的也不怎么樣，還好意思笑別人。”笑聲戛然而止，但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很多。

“第二名，韓梓寧，年紀63，班長也一直很穩呢。”

“第三名，李浚。”

……

“丁維鑫，第十。”班級前十沒有她。

……

“張邈，十二。”沒有聽到她的名字。

“張媛媛，十七。”還是沒有她的名字！

“程心怡，二十。”班主任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淡，有想要一閃而過的意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不記得她剛來的時候的具體名次，但應該是班級前十的，這次怎么會滑得這么厲害？

他的目光轉向她的位置，她沒有流淚，只是把頭低的很低很低，任由幾縷松散的頭發擋住她清秀的臉龐。

那一瞬間，他真實地感受到了她的憂郁。他發現她原來是那么地脆弱，像一碰即碎的水晶。

“這次考試，就是這樣的一個情況。上升了的同學，不要驕傲——丁維鑫就是一個典型的反例，同學們引以為鑒;下降了的同學也別慌張，好好找一下出錯的原因。進入高二，課程安排與題目難度都變化了很多，不適應很正常，但一定要即時調整。當然，我會盡我所能最大限度地幫你們，不過關鍵還得看自己的努力。”班主任的語氣很和藹，讓所有人都倍感欣慰，雖然他只是一個年輕的研究生，但還是靠實力贏得了大家的認可。

“下面，我根據你們的成績浮動情況給你們調一下位置。”

“李秀琪，坐這兒。”

“丁維鑫，坐袁淼后邊，好好學習一下人家的學習態度。”

“得令。”丁維鑫調皮地說，又引來一片哈哈大笑。

“程心怡，你和張邈換一下。”

話語剛落，他停下了手中的筆，心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一半驚喜，一半恐懼。

她抬起頭，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班主任，輕輕點了名頭。

他能感覺到她離自己越來越近了，但他盡量表現得若無其事——她過來的過程中，他沒敢再看她一眼，因為他害怕在眼神的碰撞中敗下陣來，讓她看出端倪。

她真的毛手毛腳的，沒有女孩子特有的那種細膩。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她的書架倒了一次，還撞倒了他的水杯。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撿散落一地的書本時，他有點想出手去幫她撿，但他清醒的大腦沒有讓他這么做。

“在她的視角里，我一定是個冷漠沒人情的人吧。”他有些難過地想。

但她沒在意，真的絲毫沒在意，整頓好一切后，她還和自己打了個招呼:

“嗨，學霸。”

那一刻，他的時間如凝固了一般，任她打開他給自己帶上的一道道枷鎖，任她野蠻而溫柔地打開他的心門，任似水般的真誠將他淹沒。第三次，她無視了他的冷漠。

他真的再也不可能忘得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