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很喜歡這里呢！”

身后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清冽中帶著幾分熟悉的慵懶，像山澗清泉流過玉石，瞬間抓住了洛寧希的注意力。她心頭一緊，猛地轉身——只見竹樓三樓的紅紗帳后，一道紅衣身影緩緩走出，眉眼、輪廓、甚至連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都與鏡中的自己分毫不差。

“你是誰？”洛寧希瞬間繃緊了神經，下意識后退半步，體內剛蘇醒的妖力在掌心凝聚成淡淡的紅光，指尖微微發麻。這張臉她太熟悉了，可此刻活生生站在眼前，卻像隔著一層水霧，既親近又陌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別這么緊張，放松點。”另一個“洛寧希”緩步走出紅紗，赤足踩在血紅的地毯上，裙擺掃過繡著彼岸花的床榻，“我又不會傷害你。”她抬手撥了撥耳邊的碎發，動作自然得像是對著鏡子整理儀容，“至于為什么和你長得一樣——”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洛寧希臉上，語氣平靜卻帶著驚雷般的力量：“我就是你，是你缺失了十六年的第七魄。”

洛寧希瞳孔驟然收縮。第七魄……原來如此。

另一個“洛寧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輕笑一聲，抬手指了指四周：“你和莎莎應該都知道這亡靈空間吧？九公主的記憶里，是不是總隱約有個‘打不開的秘境’？莎莎守在你身邊時，是不是總念叨‘這是主人的空間’？”

洛寧希點頭。九公主的記憶碎片里，確實有個被父王藏起來的“禁地”，說里面藏著她的“本命秘境”，可無論她怎么試，都找不到入口；而莎莎從一開始就認定“這是主人的空間”，仿佛這是刻在骨子里的認知。

“因為這里本就是我的領域，是獨屬于第七魄的空間。”另一個“洛寧希”走到窗邊，推開竹窗，外面的竹林氣息涌了進來，帶著清冽的草木香，“十六年前我被送入這里后，空間就封死了，只有等你融合六魄、找到寧星閣，我才能與你合一。你們打不開，是因為缺了我這把鑰匙。”

洛寧希沉默著，指尖冰涼。十六年前……又是十六年前。到底是誰在背后操縱這一切？

“你在妖族時，明明是火系單靈根，測試時卻撐爆了靈力石，記得嗎？”另一個“洛寧希”轉過身，眼神里帶著一絲復雜，“那不是因為你天賦異稟，是有人封印了你的其他屬性，只留火系在外。而我帶著空間屬性，藏在這秘境里，才算保住一命。”

她抬手，掌心泛起銀藍色的光暈，整個竹樓都輕輕震動了一下，樓下的清泉發出“叮咚”的回響：“你試試調動靈力。”

洛寧希依言照做，心念一動，掌心竟同時冒出了紅色的火焰與銀藍色的光暈，兩種力量交織在一起，溫暖又清冽。她愣住了——這是……空間屬性？

“現在信了？”另一個“洛寧希”笑了，眉眼彎彎，“你本就該擁有多種屬性，只是被封印了太久。”

洛寧希攥緊掌心，火焰與光暈同時散去：“是誰分開了我們的魂魄？為什么要這么做？”

另一個“洛寧希”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一絲茫然：“我不知道。從我有意識起，就在這空間里了。只記得一道模糊的聲音說‘等她來’，然后就是十六年的等待。或許是敵人的陰謀，或許是親人的保護，現在都無從查證。”

她走近幾步，身影漸漸變得透明，像被風吹散的煙：“但眼下，你已經融合了六魄，只差我們這最后一步，就能魂魄完整了。”

洛寧希下意識想躲，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在原地。下一秒，那道透明的身影猛地鉆進她的體內——

“唔！”

劇烈的疼痛感瞬間席卷全身，像是有無數根針在扎她的經脈，又像是五臟六腑都被拆開重拼，連帶著魂魄都在震顫。洛寧希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撞在床榻的紗幔上，紅色的紗幔隨之滑落，將她裹了個嚴實，像一朵被包裹的花苞。

一天后

竹樓三樓靜悄悄的，只有紗幔在微風中輕輕晃動，陽光透過縫隙落在地毯上，映出細碎的光斑。

地板上，一個巴掌大的小娃娃正蹲在洛寧希身邊。他有著肉嘟嘟的白臉蛋，睫毛長而卷翹，鼻子挺得像用直尺量過，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地上的少女，小短手還時不時戳一下她的臉頰，像是在確認她是不是醒了。

“唔……”

洛寧希緩緩睜開眼，頭痛欲裂，渾身像散了架，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她撐著地板坐起身，看向腳邊的小娃娃，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是誰？”

“我是空間之靈呀，你可以叫我筆筆。”小娃娃奶聲奶氣地開口，聲音像含著顆糖，甜絲絲的，“那個‘你’鉆進去后，第七魄就歸位啦，她走前把我留了下來，幫你管著空間。”他指了指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又指了指洛寧希，“現在你魂魄合一，這空間就徹底聽你的啦！”

洛寧希揉著發脹的太陽穴，零碎的記憶碎片在腦海里拼湊——另一個“自己”的話語、魂魄融合的劇痛、空間屬性在體內蘇醒的溫熱感……她低頭看向掌心，心念一動，銀藍色的光暈再次浮現，比昨天更亮了些。

空間屬性……真的覺醒了。

“過去多久了？”她啞著嗓子問，視線掃過四周，紅紗帳、檀木床、銅鏡……一切都和昨天一樣，只是空氣中多了種與她氣息相融的溫暖感。

“一天啦！”筆筆踮著腳，小手扒著她的衣角，像只討食的小貓，“外面那個小哥哥和莎莎都等急了，莎莎還說要放火燒了光幕呢，幸好我偷偷加固了，不然寧星閣的門就要被她燒穿啦！”

洛寧希失笑，剛站起身，就聽到樓下傳來莎莎氣鼓鼓的聲音：“壞光幕！再不讓我進去，我就把你燒化了！主人要是有事，我跟你沒完！”

她心念微動，籠罩著庭院的光幕便“啵”地一聲消失了，像氣泡破了——如今空間盡在她掌控，進出、屏障，全憑一個念頭。

下一秒，一個粉團子就“噔噔噔”跑上樓，小短腿跑得飛快，看到洛寧希時，眼睛瞬間亮了，像兩顆黑葡萄，撲過來抱住她的腿：“主人！你終于醒啦！我就知道你能打開這空間！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疼？”

小家伙仰著小臉，眼里滿是擔憂，小手還在她身上胡亂摸了摸，像在檢查傷口。洛寧希彎腰摸了摸她的頭，動作自然了許多。魂魄合一后，九公主記憶里對莎莎的親近感也清晰了幾分——原來那不是陌生的羈絆，是早就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是十六年相伴的默契。

“我沒事。”她輕聲道，目光越過莎莎，看向站在樓梯口的少年。

歐陽星熠依舊穿著那件帶破洞的白衣，只是上面的泥土不知何時被打理干凈了，破洞的地方還能看到里面的皮膚，透著少年人獨有的青澀。看到洛寧希時，他緊繃的肩膀瞬間放松，快步走上前，步伐有些急，差點被臺階絆了一下。

“姑娘，你沒事吧？”他站穩后，目光飛快地掃過她全身，從紅衣到發梢，確認沒有傷口，才真正放下心來，耳尖卻又悄悄紅了，像染上了晚霞的顏色。

洛寧希看著他眼底的關切，心頭莫名一暖。魂魄融合后，許多模糊的感知變得清晰——比如火山口那道紅光的來源，是她無意識調動的空間之力；比如自己蘇醒時，唇齒間殘留的血腥味，與這少年的氣息完全一致；比如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一條無形的線，將她與他連在了一起，線的那頭，是少年平穩的心跳。

她忽然開口，語氣帶著幾分嚴肅：“歐陽星熠，你知道你的血滴進彼岸花根，意味著什么嗎？”

歐陽星熠一愣，眼底閃過一絲茫然，搖了搖頭：“在下不知。”

“那我告訴你。”洛寧希迎上他的目光，紅唇輕啟，聲音清晰而堅定，“你的血喚醒了我，也締結了血契。從現在起，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若亡，你也活不成。”

歐陽星熠怔住了，隨即失笑，眉眼彎了起來，像盛滿了星光：“姑娘說笑了，在下怎會害你？”他看著洛寧希一本正經的樣子，覺得有些可愛，忍不住補充，“能與姑娘締結契約，是在下的榮幸。”

洛寧希挑眉。這少年前幾天還對著她裝翩翩公子，一口一個“在下”，此刻倒坦誠了不少，連笑容都鮮活了。她擺了擺手：“別叫我姑娘了，我叫洛寧希。還有，在我面前不用裝，做你自己就好。”

“洛寧希……”歐陽星熠默念著這個名字，像是在品嘗什么甜美的東西，猛地抬頭，眼里像是落了星光，亮得驚人。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清亮：“好，寧希。”

這聲“寧希”喊得自然，沒有了之前的拘謹，像春風拂過湖面，蕩起圈圈漣漪。洛寧希臉頰微熱，轉身就往樓下走：“走了，該出去了。”

筆筆見狀，轉頭就拉著莎莎往果林跑，小短腿邁得飛快：“莎莎姐，我帶你去摘星星果！空間里的靈果熟了，可甜了！比外面的好吃一百倍！”

莎莎被他拽著，還不忘回頭喊：“主人！我們摘了給你留著！”

洛寧希沒回頭，揮了揮手：“去吧。”

歐陽星熠看著她的身影，快步跟上。陽光透過竹葉灑在她紅色的衣擺上，像跳動的火焰，又像火山口綻放的彼岸花，妖異而熱烈。他忽然想起火山口的比翼鳥——那妖獸雖被紅光震退，卻并未身死，此刻說不定還在附近盤旋，不由得握緊了腰間的佩劍。

洛寧希走到樓梯口時，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盯著自己發呆，手還下意識按著劍柄，便猜到他在想什么，輕咳一聲：“走快點。那只比翼鳥雖沒被殺死，但被紅光震退時受了傷，短時間內該不敢靠近火山口。”

歐陽星熠“嗯”了一聲，快步跟上，目光卻忍不住瞟向遠處的竹林盡頭——他總覺得那只妖獸沒那么容易罷休，畢竟是盤踞古溪林的霸主，哪會甘心輕易退走？

洛寧希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不用擔心，它若再來，我自有辦法。”話音剛落，她心念微動，周身便泛起一層淡淡的銀藍光暈，空間里的草木仿佛都隨她的氣息輕輕搖曳。如今第七魄歸位，空間屬性徹底覺醒，別說一只寶獸九品巔峰的比翼鳥，就算來更強的妖獸，她也有底氣應對。

歐陽星熠看著她自信的模樣，心頭莫名安定下來，腳步也輕快了些。陽光穿過竹葉的縫隙，在她紅色的衣擺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明明是妖異的紅，卻透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兩人穿過竹林，走到庭院門口時，洛寧希停住腳步，回頭望向寧星閣的方向。紅紗帳在風里飄動，竹樓的輪廓隱在綠蔭中，這個藏了她十六年第七魄的空間，如今終于真正屬于她了。

“走吧。”她收回目光，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

歐陽星熠連忙跟上，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初見時她冰冷疏離的眼神，再對比此刻自然的側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這短短一天的相處，像一場奇異的夢，卻比任何夢境都要真實。

洛寧希走到空間邊緣，停下腳步，對他道：“出去后就是火山口，做好準備。”

歐陽星熠點頭：“嗯。”

洛寧希不再多言，心念一動，身前的空氣泛起一圈漣漪，像水面被投石擊中。她率先邁過漣漪，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歐陽星熠愣了愣，連忙跟上——穿過那層漣漪時，只覺得一陣輕微的眩暈，再睜眼，灼熱的硫磺味便撲面而來，腳下是滾燙的巖石，遠處是翻滾的火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