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如絲綢般鋪在湖面上,輕柔的晚風引起陣陣漣漪。城市的郊外寂靜無聲,森林里的蟬蟲也不再鳴叫,陷入了安詳的沉睡......
在那座矗立于湖邊的別墅里,金黃色的光線向外散射,在漆黑的夜晚顯得格外耀眼,給人一種溫暖的錯覺。在別墅里面,此時正進行著一場盛大的宴會。眾多璀璨的水晶燈掛在天花板上,像鉆石一樣光彩奪目。人們穿著十分得體的衣裳,有說有笑的相互攀談,手里都拿著裝酒用的高腳杯。宴會的褐紅色地毯由純羊毛制成,踩上去就像在雪地里漫步一樣柔軟。在舉行宴會的中心,一架黑色的被擦得蹭亮的鋼琴正在被人彈奏,發出優雅且令人沉醉的旋律,成為視線中最矚目的明星。在那些人們中,參差著許多身穿德國軍隊制服的人,他們是今晚宴會的主角。“慶祝我們將那些猶太老鼠趕盡殺絕,慶祝元首的勝利!”一個身穿制服的金發德國軍人舉起他手中的酒杯,引來了人群的歡呼。伴隨著婉轉動聽的音樂聲,宴會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而此時在黑暗中,一個陌生的身影,正從別墅廚房墻邊裂開的小洞里鉆進來,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小男孩,探出他的腦袋環顧四周。只見他衣衫襤褸,瘦得像皮包骨頭似的,瞪著他那水汪汪的眼睛不停地觀察左右。小男孩名叫凱文,是一個猶太人。三天前,她的媽媽在德軍強行掃蕩猶太區時被亂槍打死,他一個人不知所措的逃跑,來到郊外的森林里,迷路了好久也沒找到安身之處。現在他來到這里,依舊是一個陌生的環境。他害怕極了,本想尋求幫助的,可是當他聽到宴會廳傳來的交談聲全是自己聽不慬的德語時,他幾近陷入了絕望。
這時廚房的大門被打開,一個宴會的侍仆端著吃剩的餐盤走進了廚房,凱文心驚肉跳的躲在了廚房門的后面,一聲也不敢發出。他趁侍仆不注意,一下子跑到了廚房外邊,來到了宴會廳之中。凱文不知所措的四處亂竄,不時碰到旁人,他也不管不顧,只是自顧自的想找到這的出口,像一只驚慌的小鹿,亦或是說一只膽小的耗子,在貓的注視下無助的奔跑。可奈何宴會廳太大了,凱文根本找不到出口,除非有人幫助。他現在只不過是在原地瞎轉悠。也許是宴會人數眾多,也可能是大家都喝了酒的緣故,竟沒有人發現凱文的冒然闖入。過了大約十幾分鐘,凱文跑累了,他癱坐在地上,不敢直視任何一個經過他走來的人,男人或者女人。他看到自己身前有一架鋼琴,正發出美妙的音樂。凱文在有幾個瞬間被音樂所吸引,他記得這個音樂,那是他亡去的父親先前常在睡前彈給他聽的。音樂名叫什么他已經忘了,但那個旋律他永遠忘不掉。那是一種柔美且浪漫、深沉且雅致、令人久久沉醉其中無法自拔,像在讀一首風景詩,又像在安靜的深夜里仰望明月,也像在欣賞一張色調低沉的畫卷。凱文目不轉睛地盯著鋼琴,看著跳動的黑白琴鍵,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而這時,那些宴會里的禽獸終于隱約意識到了什么,他們可能看到了什么。還是那個先前舉酒的金發德國軍人,他悄悄的、悄悄的走近了凱文,在他后面用力拍了一下。凱文被嚇了一大跳,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轉頭望向后面。“你是誰?在這里想干什么?”那個德國軍人壓低了聲音說。凱文嚇得不輕,他從旁邊想逃跑。但被德國軍人一手抓住了衣領,弱小的身軀被提了起來。德國軍人細細的打量了凱文一番,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臉上突然間露出了笑容。當然這不是一種溫暖的笑容,而是一種充滿鄙視與潮笑的笑容。“哈,一個猶太人生下的小雜種!”說完他竟發出了笑聲。凱文瘋狂的掙扎,拼命的嘶吼。而這種小范圍的騷亂,并沒有引起宴會眾人們的長久關注,他們只是無關緊要的瞟了一眼,繼續了他們的愉悅地攀談。音樂聲也絲毫沒有受影響,此時的節奏正是由深沉轉入歡快,聲色蕩漾在宴會廳的四周。
“放開我,放開我,你要做什么?”凱文不停的尖叫,“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德國軍人熟練地走到了宴會廳的出口,將凱文拽出了門外,將他摔到了一片空地上,拿出了自己腰間別著的手槍。“憑什么?憑什么對我這么!”凱文還在大叫。可德國軍人絲毫沒有理會他的話,也許他聽不懂英文,也許他根本沒在聽。他將槍口對著凱文,眼睛半瞇著。林間傳出幾聲鳥嗚,月下湖水如此澄澈。
“砰!砰!砰!”幾聲槍響過后,森林又恢復了寂靜,仿佛從未喧鬧過一般。德國軍人若無其事的回到了宴會廳,擁抱了幾個迎面走來的高貴女士。而這時那久久回蕩著的音樂,也在歡樂的旋律中結束了,它開始時便迷倒眾人,結尾時又令人感到意味深長,無法輕易忘懷。
沒有人會記得宴會廳外凱文的尸體,他只是靜靜地躺在那里等待腐爛。然而月光成了他唯一的掩尸布,音樂成了他臨終時最后的回憶。也許凱文死前的最后一刻,終于記起了那首音樂的名字,那是一個著名的波蘭作曲家肖邦的畢生杰作,他是一個熱愛祖國、反對侵略的優秀國民,一個浪漫的音樂詩人。那首音樂叫做升C小調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