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鋪,休憩室,清靜,優雅。
一桌,二椅。
兩人,默默對坐。
空氣中,莫名情緒瘋狂滋長。
回頭四望。
鏤空的木門,圖案龍鳳呈祥;龍頭在東,龍尾朝西,正對著天井旁的雕花窗。
雕花窗呈九格狀,井字木楞居其間,上面巧妙地覆以薄油紙。
往天井望看,隱隱約約可見院里的牡丹、芍藥,還有一些叫不出名的花。
花朵正紅,猶如美人斗艷。
一時之間,竟有些醉了。
“得時同學,真巧!”
方桌前,柳青青正襟危坐。
作為主人,她率先發聲。
“巧!”
趙得時點頭稱是,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收回心神。
“青青同學,不勞辛苦,事必躬親,委實巾幗典范。”
“哈,哈。”
聽到如此正經的胡謅,柳青青秀眉一蘇,開懷一笑。
笑聲很輕,很甜。
趙得時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
春天,花會開。
他目光癡迷,定定的望著那令人垂涎的櫻桃小嘴。
意識到不穩重,柳青青旋即抬手掩面。
手,素白,纖細,柔美。
“每間鋪都需巡查?”
趙得時移開目光,擺弄茶盞,引出話題。
“不一定,看感覺。”
“有的,根本不用巡查;有的,巡查也沒用。”
說起查鋪,柳青青來勁了,瓜吧瓜吧一大堆,就像打開的話匣子,通通一股兒倒出來。
而他,胳膊支在桌面上,端起茶杯,呷茶,靜靜的聽話。
有時柳青青說斷片兒,前后不連貫時,他就巧妙引向新方向。
休憩室,一男一女,相談甚歡。
無人打擾。
……
“上次,在黃府,你去了,又走了,是怎么回事?”
“還有《大墾荒》,你更新到第幾章了?”
也許是說話多,累了。
柳青青開始發問。
“別急,聽我慢慢說。”
趙得時端起茶盞,來到她身邊,化客為主,幫忙添茶。
被撞的經過,被娓娓道出。
糗事,經過加工,那些尷尬和狼狽,變成了一場精彩的冒險。
柳青青兩眼癡迷,被哄得如癡如醉,只恨自己未曾經歷。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所有的歡樂,最后必然是離別。
糧鋪前,兩人,依依不舍。
最后,柳青青約定,找機會到包子鋪去看看。
先前,談話甚歡,東拉西扯,她忘了此行的目的。
好在,最后關頭,想起了這件事。
正好,當作下次約會的理由。
……
歸途,李大平眼神幽幽,目光游離。
“你,又怎么啦?”
“這些白面,拉回去,夠三天的量了。”
“這次用完后,可不準向我報告了,直接去糧鋪拿貨就行。”
趙得時沒看出端倪,一邊回味,一邊吩咐。
交待完任務后,趙得時沒有跟隨馬車回包子鋪,而是向自家走去。
這一個月來,李大平進步很快,包子鋪打理得井井有條,是時候徹底交給他管理了。
沒人看見的地方,李大平低聲咕噥:
“少爺,你不懂,我是為我妹傷心啊。她白歡喜一場。也對,少爺你的身份,我妹哪里又配得上你呢?哎,可憐我的妹子哦,錯愛了人。”
……
趙得時走進胡同,發現院門虛掩著,而且院內有人。
他踮起腳尖,往里一看,原來是黃府少爺黃延樓。
這個同窗,非常精明。
無故上門,定有所圖。
果然,一見到趙得時進院,原本蹲在魚缸前撩撥小魚的他,馬上站了起來。
“得時,怎么才回屋?”
“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等你好半天了。”
黃延樓,胖頭胖腦,挺著個大肚子,走起路來,一顫一顫地。
不認識的人,從后面看,只會以為是個孕婦。
“延樓兄,稀客,稀客。”
“哎,怨我,怨我。”
“這不在外搗鼓了一家包子鋪,成天忙得要死要死活的。”
“延樓兄,你要來嘛,怎么不派人通知一下呢,兄弟我嘛,也好提前準備準備。”
胖乎乎的肉手,在趙得時肩上輕輕拍了拍。
“哎,哥哥我嘛,也是臨時起意,這不剛從巡查局過來,就順便過來看看你嘛。”
“那曉得,你不在家。”
“早知道嘍,我就在巡查局里多待一會兒,辦辦公務也好不是。”
聽對方如此顯擺,仔細一打量,發現黃延樓身著巡查服。
巡查服,由藍色布料,制成款式統一的衣褲。
其袖口、衣領處,鑲有黃白色的布條,非常醒目。
這是巡查局的公服,醒目是為了更有效地震懾霄小。
“哎,是兄弟眼拙了,沒有一眼認出哥哥這衣服。”
“好家伙,真威武。”
“難怪,一大早就聽到院里喜鵲‘呱呱’叫,我還奇怪,原來是哥哥榮進巡查局了。”
“恭喜,恭喜。”
胖子原地轉了一圈,非常得意:“哥哥威武吧?”
“威武。必須威武!”
“是喜事吧?”
“當然是喜事!”趙得時大聲地說,“喜事,必須慶賀。”
“到時哥哥可得擺幾桌,讓我們都沾沾喜氣。”
“好說,好說。”黃延樓樂得直搓手,哈哈大笑,掏出一張請柬,塞到趙得時手中。
“賢弟啊,一定要來哦。”
接過請柬,又是一陣寒暄。
最后,黃延樓借公務在身,告辭而去。
趙得時剛剛把人送走,回到堂前,就有婦人喊:
“得時少爺。”
他定眼一看,原來是街坊徐大娘。
徐大娘,徐仁義的母親。
以前酒樓在的時候,這徐大娘是廚工之一。
那時,兩家經常走動。
搬酒樓時候,徐大娘還準備同去,只是后來變故,這事就不了了之。
“徐媽,你……?”
“哎,少爺,我……”徐大娘面露愧色,吞吞吐吐。
“我想向少爺借五個銀圓。”
“仁義,他當學徒滿一個月了,該擺一桌,宴請師傅,正式拜師了。”
“我家情況,少爺也知道,自從老爺太太去了省城,就斷了收入來源。”
做學徒,第一個月是考察期,如果沒有差錯,就會正式被師傅收入門墻。
徐仁義,正式的拜師禮提上日程,但為費用所困。
“徐媽,這是好事,好事。你等我,我進屋取銀圓。”
趙得時非常干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