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薔薇

六十二隱因（下）

“盛安這一畝三分地，動不動且不談，開發拆改的生意早幾年前就跟著轄區整合劃分得明明白白……雖然吧，富安興城的一把手死得透透的，公司里鬧得一團亂，盛城國際這邊也因為梁明的案子攪在渾水里拔都拔不出來，但怎么說呢，茲要是這兩個捏著盛安GDP的大佬沒徹底垮成一攤爛泥，這搞開發拉工程的事兒，盛安市里的標書也沒那么好拿下來——”

徐沐揚搭茬搭得心不在焉，拎著始終沒什么動靜的手機甩了兩圈，歪靠在躺椅上的腦袋倏地抬起來，微微張嘴猶豫了幾秒，兜繞了一句婉轉：“所以中小企業的活路其實都在周邊，新山挨著盛安那片開發區好像最近在招標，那塊地離新山水庫好像沒多遠，我先前……跟趙昭閑聊的時候聽過一耳朵，說是她這段時間在跟一個偷工減料的新聞，有個建材商老板家的閨女死在了新山水庫，韓律——”

“新山那邊具體的情況，我還真就沒聽韓律正兒八經地提起過，不過他既然這段時間一直在配合調查，沒聽說牽涉到云峰建設，估計問題應該不大。”

邵桀回頭，先輕描淡寫地看了徐沐揚一眼，緩了兩秒，似乎是確認了徐經理這句尚未落地的反問里沒藏著什么言里話外，嘴角才稍提起來，抬起空蕩蕩的手腕看了眼莫須有的時間：“半局陪玩的時間差不多……沒什么其他的事兒我出去一趟。唔——爭取兩個小時回來?！?

“這天兒眼看著就黑，江警官前腳剛千叮嚀萬囑咐地讓你注意安全，你后腳就要摸著黑往外跑——”徐沐揚仰著腦袋盯著邵桀的臉看了半晌，擋路的躺椅磨磨蹭蹭地挪了半天：“韓律跟你關系太近，這案子鬧得我心里沒底，你這打算去哪兒給我個準信兒，萬一倆小時之后聯系不上你，我得抓緊報備給江警官?！?

“韓律配合調查之前給我發過消息，說他辦公室里好像落了一套云峰建設的廢案，他爸手底下負責項目的秘書離職交接的時候給誤刪了，就他那兒有之前幫忙改PPT的時候留的備份U盤，讓我抽空給他爸送過去——虧著你提了個醒，要不然我都忘到后腦勺兒去?！?

邵桀余光覷著徐沐揚緊張兮兮的謹慎，眉梢輕輕挑向園區馬路對過路沿上的一臺落灰桑塔納，搪塞著極輕地笑了一下：“江警官就是給我提個醒……有人盯著呢，放心吧。”

——————

云峰建設公司創立的年頭比邵桀和韓律的歲數都大，早年間獨門獨棟敞著院子挨傍著市中心設計院的辦公樓里攏共就剩下兩個養老的部門陪在懶得搬家的韓長云跟前，豁亮的門院也被翻新擴建的環島廣場擠占了大半，勉勉強強滿滿當當地塞了三臺車在里面，其中一輛還是財務公出專用，市區里晃悠的剁椒魚腦袋。

“你說這事兒鬧的，這臨時加班總裁辦也沒個人，我這自己鼓搗訂飯也就這飯盒，早知道你親自把U盤拿過來，我就提前聯系定個小飯桌。”

韓長云推門把邵桀迎進公司正門的時候手里還攥了雙掰得劈叉的方便筷，他熟稔地拍了拍邵桀的肩膀，先劃拉著茶臺給他備了壺大紅袍在手邊，轉頭看了眼已經扒拉了大半的盒飯，嘶聲把手機掏出來：“你要樂意喝茶就喝茶，不愛喝的話裝飲料那小冰箱還在，總裁辦那幾個小孩兒填得滿滿的，飯得等會兒，想吃什么叔給你點？”

“韓叔你忙你的，我就是幫韓律跑個腿，待會兒還得回去訓練，俱樂部管飯?！?

邵桀跟韓律瞎混的年頭不短，除了逃課跑到網吧打游戲被韓長云揪過耳朵以外，這棟辦公樓差不多都快成邵桀離家出走的常駐據點。他擺手搪住了韓長云忙叨著點外賣的動作，摸索著口袋里的U盤，溫吞地遞放在茶臺上面，“市局那邊的情況暫時還沒個準信兒，正好我這段時間都是訓練，有需要跑腿幫忙的，您隨時給我打個電話我就過來。”

“你要這么說，那我可就真不客氣了?。俊?

韓長云眉毛一抬，笑著拎起U盤插到電腦上去：“不過其實啊……現在我這腦袋上的事，甭說你，韓律在這兒也插不進去。他能幫我改個PPT就算幫了大忙，更何況楊糖果的案子還沒個一定……我呢，老老實實忙活公司這一攤子，別給你們再找麻煩就是好的?！?

他話說至此停頓片晌，捏握著鼠標的手腕不自在地晃了兩晃：“我聽說你女朋友是刑偵的，韓律現在沒準的事兒，是覺得他有嫌疑還是——哎呀算了不問……警察那邊聯系過我，但含含糊糊的也說不明白，我倒是知道警察辦案總不至于誣陷，但你嬸兒她心里總惦記……怕他被刑訊逼供什么的，還說讓我托關系把人保出來呢……那有理也弄成沒理了不是？”

“韓律那邊的情況有江警官幫忙看著呢，這個您放心?！鄙坭钫辶吮?，安撫似的遞到韓長云的手邊，退回沙發上交握著雙手猶豫了幾秒，故作輕快地抬起頭來：“現在楊糖果的案子應該問題不大，之前提供的線索都能證明韓律的所作所為算是事出有因，現在……主要是配合調查……”

“那怎么還沒放出來？岔子出在哪——”

韓長云頷首，當是謝過邵桀的關切，眉心旋即質疑地擰成一團，沉默了幾秒，驀地抬眼：“是不是……新山水庫那邊說有人自殺的事？”

邵桀未置肯否，捏著茶盞劃轉了兩圈才抬起頭來。韓長云當即了然，怔愣半晌，到底是壓了口氣癱靠在椅背上面，視線緊盯著電腦屏幕上剛剛加載完全的U盤文件，“……邵桀，你是不是看見了這個項目書，才找到我這兒來的？”

“新山水庫那邊……現在差不多可以確認不是自殺案?！?

邵桀撇下嘴角，忖度了兩秒半：“江警官之前一直在說這案子情況有點兒復雜，我擔心會不會有什么其他的問題混在里面，今天正巧零零散散地聽說了一點新山那邊的情況，所以打開看了一眼——韓叔，我看第一輪提案的時間是在楊糖果失蹤前……那……關于新山競標的事情，韓律……是不是也參與了一部分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