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薔薇

六十熟悉（下）

“尤豪提到的，應該就是這個人——我今早上先往閃送小哥說的那個大廈跑了一趟，找打印店的老板拷貝了這段視頻。”

江陌清早沒來得及吃飯，拎著一兜在路口豆苗奶奶那兒打包的早餐就晃悠進顧形的辦公室里面，趁著說話的空當快速地往嘴里塞了一顆扒皮扒得馬馬虎虎的茶葉蛋，捎帶手地把插掛著U盤的電腦撂在了顧隊長亂七八糟摞得老高的辦公桌上：“左邊兒的是尤豪KTV那趟街上一家煙酒店門口的監控，右邊是大廈打印店門口攝像頭拍到的畫面，衣服帽子口罩雖然明顯更換過，不過就近比對著參照物來看，身量基本一致，部分拍攝到的面部特征比較模糊，但是輪廓相似——嗝……不是我說，師父你這屋里飲水機也讓老耿扛走了？”

“……那不警校新分配下來幾個實習的小孩兒，這禮拜安排上課學習。原來上課那屋現在都快成新山勞務派遣的辦公室了，臨時倒騰出一個閑置了八百年的活動室，那屋里桌椅板凳都現湊全乎的，咱們刑偵每年劃拉人都費勁，就出個飲水機那不得挑個看著體面點兒的？你指著你們屋里那個都讓日頭曬掉色的還是指著老耿那個十塊錢自掏腰包買的水泵？小沙發里面——那有箱瓶裝大白水，喝一口就得了。”

顧形在辦公室里不怎么安生地窩了小半宿，瞇瞪得頭昏腦漲腿酸腰疼，眼皮一撩都擠出三個褶兒，先剜看著被茶葉飯包子餡兒噎得滿屋子轉悠的江陌，瞇縫起眼睛從頭到尾地捋了一遍區分局一大清早遞上來的簡短匯報，緩慢地晃蕩著腦子里一口氣塞填進來的瑣碎線索，“老耿剛告狀了啊，說你給他上眼藥——這次來得小孩兒多，李書記前腳剛站在臺上準備講話呢，你就頂著個遲到拎著一兜子早飯在走廊里嗷嗷地跑。”

“我這不是繞了個道……其實本來能踩點兒，豆苗奶奶那粥沒煮好，說是兩分鐘，結果半天沒見好，開蓋一看才知道，她推車上那小電瓶電不夠……”

江陌咽了口水敲了敲胸口，回身覷見顧形稍微斂蹙的眉頭，也跟著面皮一皺：“要不我寫個檢討，找李書記當面背誦？”

“有老耿在，還能讓李書記把毛病挑到你腦袋上頭？奉南舞劇院的案子李書記也清楚，打個岔的事兒……而且你在警校也算是個小小的馳名商標，晃就晃了，當是給刑偵支隊刷個臉打廣告，先忽悠兩個青蔥少年再說后頭——”

顧形打了個哈欠，總算清醒抬頭，揪著江陌分給他的早餐兜里那摞粗糙帶毛的紙巾往臉上一搓，慢吞地把話拖回正道：“捋一下啊……現在也就是說，付樂楓在徹底失蹤斷聯之前，曾經在圣迪KTV立興街分店里接觸過兩個人。其一，是她學校里那個負責給她通風報信兒的所謂‘小男朋友’。叫什么——”

“姚奇。”

“啊對，姚奇……”顧形點頭：“這倆人的關系先待定。付樂楓這次陣仗比較大的離家出走，最開始是有這小子給她打掩護的。而且付樂楓這典型的‘狼來了’，父母、校方，包括派出所，一開始都只是按部就班的爭取聯系，沒有上升到確鑿失蹤立案的程度。后來那姓付的又找到你頭上，你實在沒轍，只能找分局的同學幫忙留意著，因為主動失聯的時間確實比較長，所以分局就往學校那邊找了一趟，整體了解了一下情況。”

“姚奇覺得事兒鬧得有點兒大，所以就偷偷去找付樂楓想讓她收拾起這場鬧劇。但是付樂楓卻并沒有聽從他的建議，而是直接辭掉了圣迪KTV的兼職，跟著一個身份存疑的女性一同離開，直到——被發現在新山水庫里。”

江陌稍微皺眉，倚在辦公桌跟前忽然就沒什么滋味地把包子咽進肚子里面：“而且好巧不巧的，付樂楓失蹤前，包括楊糖果失蹤前，都曾經在圣迪KTV，接觸過這個可疑人員。”

“楊糖果也見過她？”顧形倏地抬眼，循著江陌的示意打開監控視頻向后翻，然后覷著畫面右上角的日期，臉色一沉：“這差不多……應該是楊糖果失蹤當天。”

“昨晚上汪南他們端著現成的監控查了快兩個鐘頭，我還琢磨什么情況能拖這么久……本來是想搭把手，誰成想，撞見個臉熟。詳細的還沒整理，你先看個湊合——”

江陌囫圇解決了手里的包子，攢吧著紙巾擦了擦手：“楊糖果不止失蹤前，付樂楓在店里兼職的時候，她也來過這里——”江陌頓了兩秒，伸手撈過電腦，調整了視頻進度條再重新轉回到顧形前頭：“看她這個樣子，應該不是第一次來這兒，聽到包房號直接就過去了，八成是對這個環境很熟悉，但尤豪確認說，他這會兒是頭一次見到她，可能是之前的常客。”

顧形有點兒迷糊：“之前的常客？”

江陌頷首：“尤豪這店其實算是二手，上家開的也是KTV，據說連監控系統都是原封不動。不過返修的時候看線路有壞的，也沒什么存檔，就直接都清掉了。通過現有可查的監控視頻來看，楊糖果近期去過圣迪KTV兩次，第一次呆了十分鐘左右就離開了，什么人都沒見。跟黎荔碰面之后的這次呆的時間就長了一些，然后接了一通電話，跟等在大廳里的女人碰了頭，之后——徹底失蹤。”

顧形稍微想了一會兒，捏著包子含混地問了一句：“她來這兒怎么個消費法兒？頭一次不好說，失蹤前這次沒拿手機吧？查得到消費記錄嗎？”

江陌嘆氣：“網上團購，驗券核實，一個是姜琳琳，一個是任冬苒。”

“姜什么玩意兒？”顧形一噎：“任冬苒現在連人帶證件都下落不明，冒用她的身份倒是沒什么問題……姜琳琳——不是那個服裝學院跟梁明有點兒什么事兒的學生？”

“我也是擔心有什么事，所以半夜就聯系她來著。”江陌撇下嘴角：“……說是前段時間錢包丟過，身份證件和銀行卡倒是都在，但是肯定被翻過，現金和金箔的護身符都沒了，還有宿舍網線的那張電話卡，不知道掉在了哪。她覺得沒什么用，加一塊兒丟了不超過五百塊錢，也就沒報警什么的。”

“滑不留手啊……”顧形腦袋脹痛，悶在桌上撓了撓頭：“楊糖果失蹤前這次有拍到可疑人員正臉的畫面嗎？”

江陌也悶了口氣，嘆聲搖了搖頭：“沒有……扣著帽子，監控畫面里根本就看不清楚，尤豪和店里的服務員也幫忙認了一下，沒什么線索。我甚至還拿著黎荔的照片問他來著……結果你猜怎么著？”

顧形沒抬頭，聞言只是苦笑：“還能怎么著？對不上號兒唄。”

“不止。”江陌眉毛一抬，撐著桌沿鄭重其事道。

“尤豪認識黎荔。他說，盤下這個店面投資的消息，就是黎荔透露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