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騎營的大批騎兵迅速向討逆軍營地靠近,最后他們奮力擲出了手中的所有火把,上萬只火把在夜空中匯聚成為繁星。
繁星最終墜落在了無數個營帳之中,片刻間它們變成了火海,火勢蔓延很快,那些軍營里的士兵被燒成了焦炭,逃無可逃。
火攻之后,數萬驍騎營的鐵騎兵分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殺進了討逆軍的大營里。此時竇廷璽只能仰天長嘆,遭受到重創的他只好連忙下令突圍自救。
劉能與馮勝同樣也是兵敗如山倒,損兵折將。他們倆也不再糾結竇廷璽叛變與否,一致對外才是他們真正要做的。
月黑風高,兩軍在此混戰,難分伯仲。侯炯還未酒醒,就被竇廷璽等人給架出了營帳,迷迷糊糊的他只聽見周遭喊殺聲一片,還有那萬馬奔騰般的聲音。
突然前方飛來箭矢,剛好正中侯炯的胳膊,射箭的乃是對面的驍騎營統領徐冉。他很快被痛醒,睜眼就看見了騎大馬的徐冉,正手握長劍惡狠狠的盯著自己,再看看周圍本部的士兵卻還在惡戰。
“速速取我兵器來,待我拿這小將狗頭!”
侯炯仿佛壓抑了許久,也終于可以活動一下筋骨。
“大人我等處境危險,還是趕緊率部突圍吧。”
竇廷璽同一幫手下趕忙拉住他就要撤離時,卻被他甩開了,他這是要準備大干一場,他借著酒的后勁強忍著痛拔出了箭頭,然后開始揮舞大刀。
另一邊的徐冉也不是個等閑之輩,他的馬很快,劍也很快,讓侯炯防不勝防。由于夜色朦朧剛好也只是傷到侯炯的須發,面部劃傷而已。如果稍微偏差一點,那么就成喪事了。
“來將可留姓名,他日定要讓你向我磕頭認罪!”侯炯對已經騎馬遠去的徐冉大聲羞辱道,“你也只會在馬上逞英雄,要是真漢子就下馬來戰!”
遠處的徐冉馭馬在原地打了個轉,突然又調回頭來,不茍言笑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激將法罷了,本統領可不吃你這套。”
隨后他雙腳一蹬,馬匹開始緩慢的向侯炯的方向走去。
此時景煊正在營房里養傷,外圍的打殺聲讓他根本睡不著,在沒有人的照看下,想要獨自離開床塌那也是相當的困難。他轉動了下身子試圖坐起,可是痛得不行。
就在這混亂之中,突然有兩個人闖進了他的營房。景煊定睛一看這才知道是李承林來了,旁邊還有位素未謀面的人。
還沒來得及分說,他就朝景煊大步走去,神色十分緊張。
“這是發生了什么?”
景煊腦袋直發懵,稀里糊涂的問了一句。
“有人襲營,我軍大敗,趕緊上來我帶你出去!”
說著,李承林便連忙將他馱在了自己的后背上。景煊多少還是有些不情愿的,他不喜歡麻煩別人也不想虧欠別人。
“我已是病重之人,你又何必管我呢?”
景煊十分忸怩道。
“大人你就別不識好歹了,再拖下去我們命都得撂這了!”
李承林二話不說就朝營帳外面走去。
“二位大人莫要慌張,就讓卑職到前頭開路吧。”
昭信副尉溫舟拔刀就越過了李承林,沖在了最前面。他正憋著一肚子氣沒處撒呢,自己在軍中也算是履立戰功,負傷無數,可是到頭來卻還是個不入流的小官,還次次被侯炯穿小鞋,這也是一向嫉惡如仇的他所不能忍受的。
所以他也想趁此機會,在欽差景煊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他們出了營帳沒多久,就被一股騎兵團團圍住,那騎兵當中為首的正是吳王宋希恒,他披著一身狐裘斗篷,面色蒼白,望向景煊的目光炯炯有神。
這些騎兵并沒有對景煊他們發起攻擊,只是在遠處張望。
“諸位不必驚慌,我乃當朝崇武皇帝之子宋希恒。”他淡淡的說道,“此番前來只想奉勸各位不要助紂為虐,爾等公然對抗朝廷已經是有違天道。”
“爾等就不怕遭天譴嗎?”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天譴又是為何物,如果真有所謂的天譴存在,這世間的人們又何必飽受戰亂之苦,像那些收刮民脂民膏又視人命如草芥的狗官又怎會絲毫不知收斂,繼續逍遙法外,最后反倒更加變本加厲,這不禁讓李承林和溫舟內心暗自發笑。
如今的朝廷已是風雨飄搖,面對惡劣的形勢,崇武皇帝幾乎沒有任何得力的外援,所以宋希恒只能祈盼上天可以憐憫他們,用一場狂風驟雨來逆轉乾坤。
“前方敵將休要巧言令色,我等討逆軍可有十余萬的兵馬駐扎在此,豈能懼你區區幾萬騎兵。”溫舟毫不遜色道,“爾等趁我軍不備擅自偷襲,實乃卑鄙小人。待我軍重振旗鼓之時,整個戰局也必將逆風翻盤。”
溫舟的魯莽反倒讓旁邊的李承林十分擔憂。而此時宋希恒反倒對他的冷嘲熱諷視而不見,目光已經轉移到了景煊的身上。
“他是何人?”
宋希恒伸手指向了景煊,眼神中還帶有一絲憐惜,但是同樣也是出于對他身份的好奇。
“他乃是陛下所派之欽差,地位顯貴,還請大人莫要打他主意才是啊。”李承林連忙搶答,臉上瞬間堆起了那討好的笑容,“大人應趁此機會速速退去,您這數萬精騎要是折損在此實在是件憾事。”
“那他這傷勢如何?”
宋希恒沒有去理會他,而是繼續問道。
“你這賊將現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還是好好操心操心自己吧。”溫舟突然對他的虛情假意反感了起來,“我家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你又何故在這里惺惺作態啊!?”
說著,溫舟便要率領身邊的士兵沖殺上去。宋希恒自知不敵,此番突襲也大獲成功,隨后他便堅定下令向帝京撤離。
可是撤離似乎不易,待侯炯發現他們有要逃跑的苗頭時,他便讓討逆軍重兵環伺。此時的徐冉收到命令后也沒再向侯炯前進一步,而是勒轉馬頭開始組織突圍。
討逆軍雖遭受偷襲的重創,但主力卻在,他們開始瘋狂反撲并用自己的身體壓倒穿梭的騎兵,一時之間軍隊士氣高漲。
“給本帥全殲他們,一個也別放跑了!”
侯炯高舉大刀,向正為自己拼殺的將士們發出怒吼。
面對討逆軍的圍堵,徐冉作為驍騎營的統領深知騎兵戰術,他再次將自己本部騎兵的機動性發揮到了極致。整個驍騎營在他的指揮下勢不可擋,幾乎所有的騎兵們都朝一個方向沖擊。侯炯的軍隊也迅速回援,可是根本來不及。
很快,驍騎營的騎兵們就突出了重圍,有序向遠處奔逃……
眼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侯炯有些氣憤但也保持理智,并沒有率眾人追殺,因為他也深知這兵法中窮寇勿迫的道理。當他手下各將領將軍隊傷亡呈報上來的時候,侯炯就感到很不可思議,光是陣亡的士卒就高達幾萬人,反倒戰場上驍騎營騎兵的遺體卻是寥寥無幾。
對侯炯而言這是恥辱,所以他在心底又給驍騎營狠狠記下了一筆仇恨。
次日清晨,侯炯大軍浩浩蕩蕩的回到了江陵城中,原先留守城中的五百鄉勇望風而降,最后也都被侯炯凌遲處死。攻下江陵后侯炯不敢怠慢,接連派出自己的親兵前往義縣迎回了王駕宋希恒。
“陛下,如今江陵已定,我等何時發兵直取帝京啊?”
宋立明才剛到江陵,侯炯就迫不及待的向他提及戰事,后者是表現的十分從容。
“我討逆軍可先在江陵好好養精蓄銳,擇日再攻伐帝京。”
隨后,宋立明一行人便來到了江陵府的衙門,他們決定將這里改造成臨時的作戰指揮場地,同時江陵府衙的牌匾也被摘下,換上了嶄新的天下歸一。
此時此刻,甄愛蘭正傷心欲絕的坐在自己丈夫的身邊,而景公孚也變得郁郁寡歡了,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打擊,看著眼前失去知覺的雙腿,自己卻無能為力。
短暫的沉寂很快被打破,景煊傷勢還未痊愈就急不可耐的趕來與父母相見,還沒說上幾句話,他們一家子便緊緊的相擁在了一起,各自安慰一番之后,氣氛一下子又上升到了嚴肅的境地,景煊在此時也成為了眾矢之的。
“你還不快給我跪下!”景公孚內心失望至極,他剛在宋立明那兒知道了實情,“從小為父就對你悉心教導,做人要無愧本心,不可做有損國家之事,這是底線啊,你可明白!?”
景煊深知自己罪行太重,他也不想逃避。事已至此,認錯似乎成為了自己最廉價的選擇,那就當是對自己的反省吧。
他沒有多想,二話不說就向景公孚跪了下來,而且眼中還飽含著熱淚。在自己的父親看來,他或許是真心悔過了。
“我寧愿我兒平庸愚笨點,一生安享太平足矣,這樣他也斷然不會釀成如此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