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幫過莫秋絮很多，于是，在他離開前，她向他鄭重的道了謝。

繼他之后，還有黎清若，李暮沐，崔隱……

雖然說他們都是來看她的，但她知道，他們是來告別的。

她一一見過，有些疲累。

直到蘇輕予將他做好的飯菜端來，她才有了幾分精神。

有油燜鮮蘑，爆炒田雞，鳳尾魚翅……

全部都是她愛吃的菜，是蘇輕予為她開的小灶。

那一頓飯，她吃的很香很開心。

吃過了飯，蘇輕予又帶著她四處溜達消食。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期間說起他們的護身符，說起那場莫秋絮從未問過的營救。

原來莫秋絮出宮的第三日，懷里的附身符隱隱發(fā)燙，最后直接化為塵土，隨風散去，后來她便開始時不時地昏睡。

現(xiàn)在想想，原是那護身符為她扛了兩日時光，否則她看不到祁元靖吐血而亡，無法為父母兄長送葬，更沒有機會為蘇輕予穿上嫁衣。

而蘇輕予的，則是那天在刑場救莫秋承和沈秋時，為他擋了致命的一箭。

其實那天很兇險。

畢竟就在前一天夜里，他把莫秋絮從祁元靖手中光明正大的帶走了。

失去了莫秋絮的祁元靖把所有的怒氣都撒在了蘇輕予的身上。

蘇輕予也預料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打算一個人吸引祁元靖以及他手下所有人的注意力。

當他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刑場時，祁元靖憤怒到了極點，他用盡全身功力同蘇輕予糾纏在一起。

趁此機會，偽裝成普通百姓圍觀的其他暗夜中人迅速去救莫秋承和沈秋。他們身手靈活，出手果斷，祁元靖與蘇輕予纏斗抽不開身，剩下的官兵卻是根本打不過，攔不住，眼睜睜看著他們把人救走。

祁元靖怒氣更甚，開始動嘴。

他說:“阿絮離開了朕的身邊，也不知道能不能睡得習慣。她睡覺的時候可是不老實的很，總喜歡往朕的懷里鉆?！?

蘇輕予的臉色變了，心神開始不穩(wěn)。

祁元靖得意的很，繼續(xù)道:“她的味道好聞的緊，身子軟綿綿的……”

蘇輕予很清楚他在擾亂自己的心神，可他沒有辦法不在意。祁元靖這招很成功，他已經(jīng)開始浮躁了，如果繼續(xù)糾纏下去，他就走不掉了。

于是，他忍耐住內心的狂躁，盡量拉開和他的距離，想尋個時機撤退?？伤男慕K究是亂了，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一支奪命箭沖著他的心臟劃空而來！

他受到?jīng)_擊摔向地面，胸口有那么一瞬間停止了跳動，恍惚之間看到祁元靖朝他走過來，頓時清醒。

他抓起胸口掉落的箭，向著祁元靖扔出去，隨后迅速彈起，消失在鬧市中。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把護身符從胸口拿出，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箭坑。再想摸時，它卻化作了飛灰。

……

翌日，天還沒亮，宅子里便有了動靜。

莫秋絮看著青霜手里的嫁衣，不是華麗繁重的鳳冠霞帔，也沒有晶瑩脆響的珠寶步搖，足夠簡單，卻也足夠精致。

她撫摸著衣裳柔順絲滑的料子就覺得歡喜，更舍不得死了。

阿輕不知從什么開始變得這樣了解她，知她冷暖，懂她所想，喜好更是摸的一清二楚?？偸窃诓唤忾g，觸動她的心。

她想，也許中蠱的事，根本沒有瞞過他的眼睛。不過是知道她不忍告訴他，他才選擇視而不見，選擇沉默，所以在她跟劉素染說不離蠱的時候，他才沒有半點吃驚的模樣。

他，根本是……早就知道了。

莫秋絮的心隱隱作痛，他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同她演戲。

心疼過后，她連忙收拾好心情梳妝打扮，她的時間可不多了，不能浪費在悲傷上。

青霜的速度很快，銅鏡里的她已經(jīng)變成一個明眸皓齒，面色紅潤，含羞帶笑的新娘子。

直到這一刻，她像是忘記了生死，忘記了傷痛，竟然生出了緊張的感覺來，仿佛只是一個普通的新娘。

深吸一口氣后，她示意青霜開門。

蘇輕予就站在門外，黑亮的眸子癡迷般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她笑意盈盈地向他走去。

他們早就商量好了，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拜堂是定要的。

不過蘇輕予是孤兒，莫秋絮也是父母長兄都已經(jīng)亡故，長嫂又懷有身孕，便只好讓莫秋承做這“高堂”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隨著崔隱最后一個字落下，莫秋絮涌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是不舍？是牽絆？是雀躍？是興奮？亦或是其他……

他們終于是夫妻了，在她即將消亡、沉寂，再也無法醒來之前。

拜堂后，蘇輕予帶著她來到了他們曾經(jīng)來過的，那座可以看到都城大好風光的山頭。

她依偎在他溫暖的懷中，目光在眼前的景色中流連。

她說:“若若跟我講過，這世間還有許多讓人驚嘆的美景，我好像去看看啊?！?

他說:“天涯海角，我?guī)闳ァ！?

她高興地笑了:“好啊，要辛苦你了。”

他抿唇道:“甘之如飴?！?

她心念一動，有些費力地抬手覆上他的臉頰，微微揚起下巴，在他唇上印上輕輕一吻。

他覺得她的手冰冰的，還有些顫抖，他便抬手抓住了那只手，溫暖她。

她的唇軟軟的還有些涼。

兩人都沒有閉眼，四目相對，眼波流轉，似有千言萬語在里頭。

他們都懂。

須臾，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淡淡的霧氣，一寸一寸地灑在大地上，驅散夜里殘留的涼意，也帶走了屬于蘇輕予的最后一絲溫暖。

莫秋絮在那一瞬間看到了父母慈愛的臉龐，看到了長兄寵溺的身影。

她腦袋一偏，喃喃道:“他們來叫我回家了……”

蘇輕予看著她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沒有了心跳。腦袋靜靜地靠在他的肩上，那只手已經(jīng)沒有了半分力氣，被他硬生生抓在手心里。

眼淚終是從眼角無聲滑落。

他吻了吻她冰涼的額頭，說:“回家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