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杉跟張宇航告別后就給徐毅打了電話,問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飯,得到肯定的答復后,她就直接回了家。
那晚,她把今天見張宇航的所有談話都交代了個清清楚楚,徐毅笑笑說了句:“感謝前輩的轉身離開。”
兩個人吃飽喝足收拾好廚房,就各自去洗了個澡。許杉洗完吹干頭發推著輪椅準備去敲徐毅的房門,結果就看見徐毅坐著她的另一臺外出用的輪椅乘著樓梯升降臺上樓來。
“你這是干嘛?”
徐毅抬頭笑笑說:“懶得爬樓梯,體驗一下,放心,輪子我都拿毛巾擦過了。”
許杉干脆就不動了,等著徐毅自己推著輪椅過來。
“我怎么感覺你這動作還挺熟練?”
“沒少做實驗。”
“辛苦徐管家了。”許杉明白,她的很多日常變得非常便捷都是有原因的。物品擺放的高度,臺階上斜坡的高度,一定都是徐毅推著輪椅一點點兒實驗出來的。
徐毅仍然坐在輪椅上,他拉過一旁許杉的輪椅,就那么面對面看著她,看了片刻,他把許杉的輪椅剎車放了下來。
“你準備干嘛?”
“來,坐我腿上。”
許杉笑了笑乖乖照辦了,她側坐在徐毅腿上,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深深地吻了下去。
有些事兒就是發生的那么莫名其妙猝不及防,但又好像是順理成章情之所至。總之,兩個成年人就那么愉快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清晨陽光熟睡的愛人的臉龐,這些通通沒有出現。徐毅的手機鈴聲在半夜急促的響了起來,里面傳來的是他的母親崩潰痛哭的聲音,他的父親去世了。一個每天健身,生活極度自律,一直按時體檢的人,就在睡覺時突然感覺心臟不適,等救護車到達時,人已經沒了。
徐毅叫醒了許杉卻沒有做太多的說明,就匆匆拿起必需品開車去了機場,他一邊往回趕,一邊聯系自己的親友先去照看母親。
許杉經歷過親人的突然離世,她知道此刻的徐毅也正在經歷那種苦難,可她連電話都不敢打過去,因為徐毅一定正在忙著,他甚至需要假裝堅強的去安慰自己的母親。
服裝廠今天要開始各種設備的生產前檢測,等定好的布料進廠,就要準備開工了。許杉有很多事兒需要處理,但她沒有去上班,而是打電話給工人先放了假。
徐毅坐了早上的第一班飛機回了老家,許杉乘了同一天的航班去了同一座城市。她知道自己也許幫不上什么忙,可還是希望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可以第一時間出現。她甚至不知道徐毅家在哪里,只從他對往事的描述里可以了解到,他家旁邊是十一中學。
許杉就住在了十一中斜對面的一家旅館,然后一邊處理著廠里的雜事,一邊等著電話和信息。快十一點的時候,徐毅來了信息,問了一句“睡了嗎?”
信息剛發出,許杉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徐毅的聲音有些沙啞,倒不是哭的,而是接打了太多通電話。雖然對面都是一聲聲善意的問候,可有時也會讓人覺得疲憊。此刻聽到許杉的聲音,好像崩了一天的弦終于松了。他不用再堅強的像打了雞血一樣,而是慵懶的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講著電話。
“還沒睡嗎?”
“等你消息。”
“你晚上記得鎖好院門。”
“我沒在家。”
“又住廠里了?”
許杉一下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實話實說它又怕徐毅大半夜的跑過來看她。她支吾了一下說:“對,今天有點兒忙,沒回去。”
如果是平時,她明顯遲疑的這一下,早就被察覺了,可今天徐毅真的累壞了,身心疲憊。他只輕輕“嗯”了一聲,眼睛都閉起來了,可還是不想放電話。
“你家離十一中很近是嗎?”許杉對他父親的事兒只字未提,而是打探起了他家的位置。
“對呀,就十一中對面有個小街,我們以前放學就會去那兒吃吃喝喝,吃飽喝足就到家了。”
“你以前最喜歡吃什么?”
“有一家爆肚粉,就在我家樓下,當時那家有小份,就是專門給我們這些嘴饞的學生準備的,不耽誤回家吃晚飯。當然有時候我老爸老媽也饞,一起點兩個大碗,料加的足足的,吃飽喝足回家。可惜,我大二寒假回來的時候,他家變成一家米皮店了。”徐毅這一天一直在講關于父親的離開,此時突然沉浸在那個他還在的時光里,仿佛有了一點點喘息。
許杉聽他提起父親,反而心里揪了一下,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問了句:“確實可惜了,要不我也想去嘗嘗。”
“可以呀,只是那家沒有了,賣爆肚粉還是多的,等有機會我帶你去吃。”
“好,那你早點休息吧,明天估計還有的忙呢。你媽媽還好嗎?”
“她跟我說累了要休息,不過估計也睡不著,我一會兒去看看,不行給她找片藥吃。”聽得出來,徐毅現在比起為父親難過,反而更為母親擔心。
許杉放下電話也有些難以入睡,她很清楚,一個人如何在一瞬間長大,一個是為人父母,另一個就是父母的離開,尤其是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是會讓人瞬間成熟的。
第二天一早,許杉就沿著十一中對面的小街慢慢走著,很多店鋪都還關著,只有幾家早點店前排著些學生和家長們,八點不到,連很多上班族都還沒有出門。快到一個丁字路口時,許杉看到了一家關著門的米皮店,就在那家店的隔壁就是一個老小區院門,許杉心想,這里應該就是徐毅家了。她當然沒有進去,也沒給徐毅打電話,只是找了附近一家早點店點了個油條豆腐腦,漫不經心的吃著,眼神就呆呆的望著那個院落的大門。
三天后,徐毅處理完父親的身后事,告訴許杉,他要留下來陪母親幾天。許杉這時才告訴他自己就在他家附近的旅館,徐毅走進旅館房間的大門就把許杉緊緊的摟在了懷里,忽然就放聲大哭了起來,他這幾天繃得太緊了,此刻才毫無戒備的啜泣道:“我沒爸爸了,老許,他……他……才五十幾歲,他身體那么好……他上次跟我掰手腕都還贏了……”
許杉輕輕撫著他的背,就那么靜靜的聽著,任他放聲的哭著。她知道,徐毅一會兒擦干眼淚回到他母親身邊還要繼續保持堅強,那么此刻,可以讓他暫時做一會兒孩子,脆弱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