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的日子雖然冷清,卻也不算漫長。一晃就到了元宵。
皇帝與往年一般,于宮中設下了元宵家宴。依禮,宇文璟需要帶著兩位皇子妃入宮赴宴。
夏妧穿戴整齊步出府門時,便瞧見了站在車下,剛剛送夏氏登車的宇文璟。他見了阿妧,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來想要牽她,卻被后者避開了。
宇文璟咬了咬牙,冷著臉上了夏氏的車。夏妧自向后頭另一輛馬車走去。
二皇子添了新人,本該是熱鬧些的。可四皇子因為還沉浸在喪妻的悲痛中,不愿出席。皇帝感同身受,便也嘆著氣準了。所以宮宴上,為了人多熱鬧些,除了皇子們和皇子妃,一些位份不高的妃嬪們便也都一并出席。
歌舞演畢,瑛妃見席間著實冷清,便大著膽子笑道:“陛下,臣妾聽貴妃娘娘說起,二皇子妃做的點心很是出色。陛下可曾嘗過她的手藝?”
皇帝一聽,挑了挑眉看向宇文璟:“璟兒,不知是哪位兒媳,竟有這般手藝?”
宇文璟面色一僵,卻還是硬著頭皮起身回道:“回父皇,是……阿妧。”
夏妧緊緊攥著拳,面上盡量不顯地起身,坦然道:“父皇,兒臣初時確是學過一些,不敢在御前賣弄。今日既是元宵,若父皇允準,不如讓兒臣替您做碗湯圓如何?”
皇帝聞言,覺得家宴上能吃上兒媳做的菜,倒也算是天倫之樂了,便催她快去做來。
宇文璟面露不忍地小聲道:“阿妧,你不必……”
夏妧看也不看他一眼,徑自施禮退了下去。
不多時,湯圓便煮好了。夏妧親自端著一大碗湯圓上來,讓宮女為眾人分好端上。
皇帝心急舀了一顆,剛進了嘴又燙的趕緊吐了出來。
宇文璟勉強吃了半顆,也放下了調羹。
夏氏坐在他右側,卻不敢真的動手吃。
畢竟是搶來的平妻,當不起品嘗她的手藝。
夏妧起身道:“父皇,兒臣適才下廚臟了衣裙,恐殿前失儀,還望允準兒媳下去更衣再來。”
皇帝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緩緩,擺手示意她自去。
夏妧冷冷看了一眼宇文璟的碗盞,拂袖而去。
可她人還未走過回廊,就聽見后面一陣腳步聲,一個侍衛在后面喊道:“速將皇子妃拿下!”
夏妧一驚,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眾侍衛押下了。
只聽身后不知是何人喝道:“傳瑛妃娘娘口諭,此女竟敢謀害陛下和皇子,速速押往大理寺候審!”
夏妧掙扎著想起身,卻被人死死按著脖頸,扭住雙臂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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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寢殿。
太醫們都搖著頭從殿中退了出來。太醫院院正曹方見了一臉急切的梅貴妃和瑛妃,拱手回稟:“回貴妃娘娘,陛下他……怕是不行了。此毒兇猛,盡管陛下僥幸吐出,但還是攝入了一些。陛下這些年本就身子不大好,如今又中了這不明劇毒,只怕……”
梅貴妃由瑛妃扶著,險險才站住了腳。
夏妧走了還沒有半刻,宇文璟便已當場吐血被抬了下去,現在陛下只是含了湯圓一口隨即吐出,竟也熬不過一個時辰了?
曹方勸道:“老臣冒死請求娘娘速速決斷!盡快將四皇子請入宮來……臣等實在無能,望娘娘恕罪啊!”
就在梅貴妃和瑛妃一臉慌亂之際,一個披甲軍士疾步奔至廊下,跪下大聲稟報:“邊關急報!西戎進犯!陶戩將軍報請圣上速裁!”
竟是此時!
梅貴妃推開瑛妃的手,跌跌撞撞地進了殿內。瑛妃咬了咬牙,看了眼四周的人,從外面把門關上了。
梅貴妃喝退了眾人,獨自撲倒在已經神志不清的宇文啟床頭,埋頭無聲地痛哭著。
哭了許久,一直肩頭聳動的她緩緩抬起了頭。
她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
“陛下?陛下?”梅貴妃輕啟朱唇,用樂伎最動人的嗓音喚道。
宇文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美人。
“湄兒?……”
“陛下,”梅貴妃輕聲說道:“二殿下走在您前頭了呢,您是不是要抓點兒緊。不然,只怕趕不上一起投胎,下輩子再做父子了呢!”
她話說得惡毒,臉上卻盡是柔情。
“你……你為何!”宇文啟掙扎著支起身子。
梅貴妃從地上站起來,退開了兩步。
“宇文啟,實話告訴你吧。夏舒窈的心悸,是我下的毒。你們一家三口,全是我送你們上的路。不必謝我!”
“你、你是為了、為了湛兒?”宇文啟喘得厲害。
梅貴妃哈哈笑道:“你以為,湛兒真的是你的骨肉嗎?哼,你也不看看,有夏舒窈在,你一年里頭能有幾日在我們房中。還想有兒子!湛兒,是我綿越的血統,這大慶,也將會是我綿越的大慶!”
宇文啟大吃一驚!
“那湛兒的孩子……”
“哼!”梅貴妃狠狠道:“陶煒手上沾了多少我綿越兒郎的血!他的女兒,也配給我們生孩子?!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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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天牢。
夏妧靜靜地縮成一團坐在墻角,眼中尚帶著些疑惑。
突然牢房盡頭的階梯上,傳來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那聲音由遠及近,一步一步,緩慢地停在了牢房門口。
“你一定在想,那藥分明只有半刻遲延,為父卻為何要騙你,需待兩刻后才會發作。”
夏妧抬起頭望向來人,眼中不辨悲喜。
吳瑛掀開斗篷的帽子,語帶可惜地道:“為父實在不敢冒這個風險。萬一哪天你想起那小子生前的好,一下后悔了,將那藥用在為父身上為他報仇,那便不好了吧。”
“你從我進入皇子府便打算棄了我?!”夏妧抬起頭怒道。
吳瑛笑道:“不錯!從你自作主張,將韓德修的私賬透露給他們起,為父就知道,你已經徹底被那小子迷住了!你以為,你想投靠他的心思為父看不出來?那毒/藥當初送進去,就是打算讓你們兩個誰也別想活的。要不是有追燕盯著你,發現你這腦子不知為何,竟受了損傷,武功也盡失,我早就派人將你滅口了!”
夏妧緩緩站起身,冷冷問道:“他們開始行動了么?”
“哼,不錯!堂里的人已潛入了南疆各地。今日酉時,大王子便已派兵攻打南疆首府!只怕此時,南疆危急的軍報都已經送進宮了!哈哈,待宇文啟咽了氣,四殿下登基,這大慶的天下,就是我綿越的天下!”吳瑛笑得猙獰。
夏妧聞言直起身子,抬頭望向他,緩緩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