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謝六歲被爸媽接到城里,正好可以與五歲那年的罪惡做一個告別。
小花、小燕、小魚、小楠是死去了。
王謝用大鬼天隱術替他們遮蔽了天機,這個世上,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會記得曾有小花、小燕、小魚、小楠四個小孩子。
就連他們的父母和最親近的人也不會記起。
王謝對自己施加了“束縛”,《魔帝圣典》中的絕大多數術法他是無法使用了。
但像“魔帝之眼”“占卜術”“大鬼天隱術”“掠奪黑暗”他還是可以使用的。
王謝束縛的是《魔帝圣典》中強大的殺伐術和“施加黑暗”的法術,保留的是可以正常使用,不會造成罪惡的術。
王謝的決定是:他要獨自活過一世,所有的一切他要重新獨立思考,即使最后他選擇融入黑暗,他也要自信的對自己說:“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而不是被上一世的記憶所左右。”
王謝雖然跟父母來到了城里,但他跟那個村子的緣分永遠不可能徹底分割。
每個周末爸媽都會帶他回到那個養育了他六年的土地。
王謝一家回去的交通工具是一輛媽媽畢業參加工作時買的摩托車。
一家三口擠在一輛摩托車上,還要帶上捎給老人的禮物,好在當時交警對摩托車查的不嚴,不然他們這一家子能不能出城還得另說。
晚上上八點鐘,夜色籠罩大山。
爸爸在工廠上班,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七點。
媽媽是一名醫生,每天都有緊急病人送來,下班時間往往要延長了一到兩個小時。
明天就是周末,今晚,他們要承著夜色回老家看望兩位老人——王謝的姥姥和姥爺。
兩位老人年輕時在土里刨挖出家業,老了都要還給土地,腰腿疼時刻提醒著兩位老人這一天不遠就要到來。
姥爺多種了幾茬豆角、蕓豆、菠菜、辣椒、茭瓜、黃瓜、西紅柿,經過春夏秋冬的風吹日曬,準備在子女返城時捎上。
農村別的沒有,有的只是這些不被污染的蔬菜。
媽媽王麗駕車,王謝被老爸夾在中間,老爸一手護王謝,一手護綁在車尾的大包小包禮物,姿勢扭曲夸張,像一只護崽又護食的大公雞。
他們回老家走的是最近的一條老路。
此路分兩段,前半段水泥路,后半段土路,兩段路都已破敗不堪,顛簸不說,危險的是,路依山挖鑿而建,路邊就是陡峭的懸崖峭壁。
媽媽一邊開車一邊跟兒子說話:
“發發(王謝小名),還記得嗎?你小時候發高燒,媽媽帶著你走過這條路,回來的時候還給你買了個大雞腿呢!當時把媽媽急的啊!一個人回村接你的時候,路上摔了好幾跤,但帶著你就不摔跤了!你不記得了嗎?”
王謝:……
他記得個球啊!當時他那么小。不過,大雞腿確實挺香的。
夜路漫漫,風聲相伴,王謝此時的心情是安詳且孤寂的,路邊偶爾有月光下閃過的樹杈。
爸爸王華接話道:
“你媽媽現在腿上還有淤青,紫青紫青,消不去了。”
王謝貼在媽媽后背上,現在他感覺自己的選擇是多么的正確,生活的艱辛與磨難是人生最輝煌的光明,僅僅因此,他就不可能墮入黑暗。
摩托車爬過一座山丘,發動機的轟鳴聲漸漸消失,車速緩慢,宛如龜走。
前方是一陡坡,落差百米,傾斜度超過五十,從上看去,好像倒懸天空,垂直墜下,要一跟頭翻下去似的。
小車悠悠,夜影無聲,王謝無聊,開“眼”向墨林、灰山深處望去。
左手邊是一片荒蕪山脈,右手邊是新開墾果林。
一陣夜風吹過,正值盛夏,夜風溫熱,但王謝卻不知為什么脊背發涼,汗毛倒豎,毛骨悚然,像是被野獸盯上一樣。
“去!”媽媽突然吼一聲。
小車猛的拐了一下,差點頃翻。
車前一只綠油油眼睛的小東西一閃而過。
王華驚了一身冷汗。
問道:“什么東西?”
媽媽王麗擺正車頭,呼了一口氣,說:“沒事!是只黃皮子。”
“黃皮子?”爸爸驚疑,現在還能看到黃皮子?
媽媽沒有吭聲,沉默陰郁,剛才真的嚇到她了。
爸爸也不吭聲了,氣氛有些壓抑。
王謝驚恐的望向左手邊的層層山丘,在他“眼”中,看到的遠比爸媽看到的多得多。
十幾、二十幾只大小不一的黃皮子像站崗的衛兵一樣四散在各座山丘上,有的轉動脖子靈敏的觀察四周的情況,有的仰脖吱叫向更高山丘的同類傳遞信息。
最高處幾只年老的黃皮子聚在一起,小手在地上劃寫著什么,活像一場緊張有序的軍事活動。
王謝咽了一口唾沫。心想:它們在找什么?
懷著好奇,王謝將“眼”望向另一邊,右手邊也有山,不過更遠,山中有溝,溝中有水,溝上刺槐樹扎堆。
王謝一“眼”看到,遠處山溝中有一只皮毛純黑的黃……哦不!
是一只純黑的黃鼠狼在蟄伏!應該叫它……黑皮子!
“黑皮子”心中一緊,皮毛不自主的炸起。
王謝暗道不好,沒想到這畜生警覺性這么強,順著目光就發現了他!
王謝想關閉“眼”,但為時已晚。
“黑皮子”化成一道黑旋風向王謝一家的小摩托沖來,黑壓壓一片,王謝清楚的看到它猙獰的尖嘴和其中緊密排列的兩排利齒。
千鈞一發之際,王謝再次開“眼”向左手邊群山瞪去,目光幾乎化成實質,幾十只黃皮子隔著幾十里遠都感到像是被一根鐵杵懟了一下。
下一刻,左手邊的幾十只黃皮子行動迅速,呈楔形向王謝這邊跑來。
“黑皮子”沖到半空,突然停下,臉上掙扎,似有不舍,又有恐怕。
王謝情急之下,身上已經濕透,看到左右雙方對峙,“黑皮子”不再向前,憋著的一口氣才吐了出來。
它們果真是在找這只黑皮子!
幾十只黃皮子畢竟勢多力重,“黑皮子”心知不敵,再三猶豫后,選擇放過那個發現自己的小孩。
看到“黑皮子”撤退,幾十只黃皮子追趕,兩方勢力遠去,王謝終于松了一口。
爸媽謹慎的看著前路,擔心再有什么小動物竄出。
殊不知,一場大禍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從他們一家人頭頂渡過。
王謝經此一事,明白“開眼”不可亂用。
他束縛了自己所有攻伐之術,如遇什么麻煩,只有兩個結果,一是死翹翹,二是解開束縛。
兩種結局都不是王謝想要。
故此,他的能力還是能不用就不用,要在生活中更好的把自己隱藏成一個普通人。
前方冒出點點燈火,王謝知道要經過村子了,便把心中所想所悟埋下,牢牢的扎根心底,這是他人生的第一課——不可擅用能力。
但王謝還是好奇,黑色的黃鼠狼是怎么誕生的?
他要不要用占卜術看看它的前因后果?
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事故,少沾染為好。
……
十年前,萊縣曹家溝附近發現黃鼠狼出沒的痕跡。
有村民看到那只黃鼠狼,當場嚇的尿了褲子。
那還是黃鼠狼嗎?
體長接近兩米,形如虎豹,尾巴有一尖刺肉瘤,臉如漏斗尖,凸出來,兩排牙齒到比家中用的鐵鋸還利,嘴角掛黏涎,貪婪殘忍。
村里人因此組織了數次圍剿行動,但終無所獲。
一天,村民小五喝醉了酒,看到那只黃鼠狼從村后里寡婦家翻出,以為醉酒看錯,睡一覺后竟忘了。
幾天后,里寡婦肚子漸大,村里人說她不知道懷了誰的種。
小五猛然想起那晚看到的事,但因太過鬼誕,所以不敢胡說。
當年年末,大雪飄飛。
村民在曹家溝西山荒墳前發現了里寡婦凍僵的尸身,尸體從陰溝到胸膛被刨開兩半,腸子掛滿了墳頭。
雪(血)地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動物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