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父神又駁回了他的申請。師父現在也緊閉境門。

“難道，我只能認命？”

度真第二次覺得懵圈，第一次是喜糖都發了，結果新娘跑了。

告訴容卿，下一秒她就跟自己永不相見，關鍵現在瞞也瞞不住了。

還是小師弟陸離跑出來點醒了他：“師兄，你真聰明還是裝糊涂？你執意要娶景煥，西帝當初才準的婚事，現在又要跟人退婚，師父哪能拉下臉？你應該去找景煥，憑你的舌功，大不了就獻身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開什么玩笑！滾一邊兒去！”

他呵斥了頑皮的陸離，兩腳很誠實地前往青丘。只是，在木洲上空，久久未落下。

心里有愧，在北荒沒找過她，如今為退婚才來找她，自己究竟該怎么開口。

有人卻熱情地招呼起來。

“度真哥哥，你是找我嗎？”

回家后，初次見到他，景煥喜不自勝。度真倒習慣了黑衣黑裙，對于眼前的白衣妹妹倒陌生起來。

“阿煥，我有件事要麻煩你。”

“你要跟我退婚？”

“終是我對不住你。”

她竟如此直接，驚訝之余，他只得深深向她一躬。

“我都聽說了。強扭的瓜不甜，我想通了，祝福你們。”

“我和容卿定會記得你的大容大量。”

“我不奢求你們記得，只是有個小小的要求，我們再不是以前，你能否陪我去一次西絕嶺，權作最后一次餞別？我知道九娘娘可能不許，罷了。”

度真覺得對不住她，一想也不會有什么事的，“這有何難？容卿會理解的。”

容卿，她聽后低眉，按下不適。一路他無話，景煥很開心，不停地追憶那些往昔與甜蜜點滴。

“這是我跟二哥哥初次相遇的地方，每一處景致都是你挑選的。你說天上悶，找個閑處散心，我們就物色到了這里，平時你在這里修煉，我去植樹養花采桃釀酒。可你現在都忘記了。”

“此一時彼一時，你也無須傷心，憑你的容貌地位，肯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度真不想糾纏，因為是背著容卿來的。看著他小心躲閃，她內心的不適再也按不住了。

等來至那株萬載仙桃樹下后，她悄悄祭出了袖中的媚珠。

你不是愛她嗎？我偏讓你看看她不愛你、拒絕你。

你不是來退婚嗎？我會讓你有天再次求我跟你成親。

“曾經攜手的花下，如今分手灑淚之處，不見也罷，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強。我們走吧。”

她說著，梨花帶雨般的淚水閃著柔和的光，度真不經意間看到了淚水，記憶不禁涌來，他自己也覺得對不起眼前的女子。

“阿煥，我終究是對不起你。”

“度真哥哥，那你愛過我嗎？”

“愛過，”他不加思索，“你愛九姬娘娘嗎？”

“我愛她，也愛過你。”

嗯，是愛過，過去的事了。

度真不知想到了什么，覺得眼前人是如此熟悉，忙幫她去擦拭淚水，可是她哭地很傷心。

他只好抱住她。

“你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想你了。”

“我也很想你，容卿。”一低頭功夫，他把她抵在樹下，但山桃搖落，度真隨即清醒過來，他猛地想起這是景煥，忙把她從桃樹下扶起。

“你沒事，就走吧。”

可惡，媚珠對他的作用竟僅限如此，轉眼她看到了畏頭縮腦的桃仙翁。

景煥的眉眼頓時又開心起來：誘惑不了你，還誘惑不了別人，放心，都是你們相信的人。

老桃，程玉……

慢慢來，我景煥不著急，屬于我的，誰也別想動，不然，都不會有好下場！

（二）

這是他第一次求師父。

沒時間辯論陳情，他滿臉汗水，五官扭曲，異常焦慮地望著道君，哪怕耽擱一秒鐘，他心愛的人都再也不能醒來。

每動一下，懷中人滴下的血，觸地即化為金，一路下來，地上如浮金入海，消散無跡。

這消失的，是靈力，是小星星，是他和她的一血一肉。

淚和著汗水，洗著他的面，“師父，求求你，救救容卿！”

道君抬頭，白眉仍垂到了地上。他心里奇怪，老三就算不同意親事，也不至于把倆小孩弄死。

略微掐指，這個徒弟，幾乎沒讓他費心過，如今怎么搞得，竟讓枕邊人觸動了仙界整頓的名牒。

“救你，還是救她？”

“她的痛就是我的痛，救她就是救我，師父，她靈力盡失，我從來沒求過你。”

道君閉上眼睛，“事已發生，你掌管天諭，不能監守自盜。”

“要怪全怪我，她是無辜的，請師父幫我求情，我代受天刑。”

“就算你受刑，你們靈力皆失，你接下來怎么照顧她？”

他嘆了口氣，老三吶，你下手也忒狠了，他若再受天刑擔全責，不得和懷里人一樣只余氣息？

可憐的子金，你恐怕沒看到落地消息的全是你弟弟的心血吧。

“她若不在，我活著也沒什么意義。”

“唉，劫數啊，”老頭不再去理那堆人的前因后果。

“你也是星星，救她，包括你自救，你肯定要接過星辰一族的權杖，繼承帝位勢必迎娶景煥。但是你之前聲明放棄帝位乃至一切只為和肖容在一起，你若救她，以她的性子，一定會離開你。”

度真悔地腸子都青了，為什么當初非要立死誓，不娶景煥不承父業。

“追不到時是愛而不得的痛苦，追到后時是乏善可陳的痛苦，你究竟是要哪種痛苦？”

“正如你父君告諭你的，你今天為一個女人放棄前程，終有一天你會為另一個女人而返程。”

“我沒有兩全之法，”度真看著肖容越來越微弱的呼吸，沒工夫后悔和自責。

“如今，寧愿她恨我怨我，也不要她葬送于無妄之災，我寧愿靈力耗盡，也不要她無聲無息。”

“你想過她醒來后因此崩潰嗎？你見過很多神仙的死亡，有些人自戕，不是身體的痛苦，而是心里徹底絕望。”

“師父，我心意已決。”

度真漸漸平靜了，神色是說不出的凄愴。

“你真的想好了嗎？每個人都面臨各種妥協。每天都要做很多取舍。”

“師父，我去行刑臺，容卿你幫我照顧。”

放下她，他義無反顧地前往了行刑司。

老道君在座上嘆息，閉目凝神，暗自以內力護著可憐孩子的氣息。

“童兒，取我的九轉生還雙丹，給你師姐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