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轉(zhuǎn)眼走到草亭前,道:“姑娘,我借一塊蔭涼歇歇腳,可方便啊?”
寧雪兒沒說話,只是往真人身后躲了躲,騰出一小塊地方。漢子隔著一步,坐下休息,搖著斗笠納涼。
還算相安無事,寧雪兒暗道,是自己想多了。
漢子忽然瞧了她一眼,令她肝膽一顫,忽然又大笑緩解尷尬。
漢子拿著斗笠比劃著道,“姑娘,這位是你家里漢子么,這是要去哪里投親啊?”
寧雪兒趕緊搖了搖頭,并不敢多說話。
漢子道:“你漢子怎么眼也不睜,話也不說,不是害了什么怪病了吧?來,我翻翻他眼皮,看看他舌苔,姑娘你不用跟大哥客氣,大哥幫你看一看。”
寧雪兒連搖頭又擺手,眼看攔不住,才開口出聲道:“不用不用,不可不可。他一會兒就好了。”
漢子本來忠厚熱情,忽然把寧姑娘一推,哈哈大笑,雙眼吐露賊光。
“哈哈,算了吧,別唬人了,我早就看明白了。賊人玉辰子麻痹大意,沒想到在此處遇到我。小娘子,你還想騙我么,我早知他元神出竅。怪只怪他自己,與小娘子無關(guān),我也不為難小娘子,交出煉妖壺吧。”
寧雪兒拿起包袱往身后藏,漢子伸出大手,一把奪了過來,扯開包袱,把干糧衣物銅錢等灑了一地,拿起煉妖壺便走。
寧雪兒不肯,撲上去抱住漢子一條腿。
“哎我去你的吧!”
漢子一腳蹬開寧姑娘,把煉妖壺扔進背簍里面,用草藥樹葉等遮了遮,借土遁而去。
回到半山腰自己這座小廟,漢子插好門,換了件道袍,提著背簍來到后房,與二人相見。
“哎呀兄長,賢弟,久等了久等了。”
袁好飲道:“哈哈,謝賢弟,我與師賢弟在半山腰望見你得手,便置酒準備,與你慶賀。”
謝景素道:“哎呀哪里哪里,若非二位向我透露消息,我山間野人,哪有瞻仰神器這種福分啊。”
師道秘:“玉辰子本領(lǐng)不俗,該如何處置穩(wěn)妥?”
謝景素:“他神魂出竅,在煉妖壺里,肉身就是一副尸體啊。等他幾日不會返回軀殼,肉身爛了便成孤魂野鬼。不足憂慮,來,干,干!”
二人為謝景素得到煉妖壺慶賀。酒過三巡之后,師道秘說:“玉辰子奪煉妖壺這一事,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眾人恐怕不止在找玉辰子,也會搜尋煉妖壺,不知兄長有何長久計呀?”
“誒,我是一個山間野人,誰知道我啊,誰能想到煉妖壺在我這里?老弟你想多了吧?”
“非也非也。多少雙眼睛盯著煉妖壺呢,尤其是玉辰子死訊傳出,得知煉妖壺落在附近,眾人是恨不得掘地三尺,尋找煉妖壺啊。何況是你一座廟呢。”
謝景素神色一變,“照老弟你說,我處置不妥,應(yīng)該把玉辰子尸身處置掉?”
“皆非長久之計。我有一言,不知當講否?”
“快講,快講。”
“兄長你是個散修之人啊,如今何不攜神器投我嵩山派,你有神器在手,誰敢小看你,掌門我恩師也得畢恭畢敬啊。到那時背靠大樹好乘涼,就算有人追查到了消息,找上門來,又能拿嵩山派如何呢?”
袁好飲在一旁不置可否,只是抽空說:“來,喝酒喝酒。”
……
三人正密談時,只見背簍一道華光直沖屋頂,難道說煉妖壺出了什么閃失?三人嚇得趕緊跳出席位,躲到墻角里,難道說玉辰子只有神魂沒有真氣,也能施法么?
只見華光散去,有一人站在背簍旁邊,一手執(zhí)劍,一手掐著煉妖壺。打量此人,頭大身小一條腿,細胳膊,滿身青苔,臉上腦門下頭滴溜溜一只大眼。
嗨呀!
給師道秘氣樂了,“啊呔!你這孽畜出來干什么,來找死么?”
山魈的手攥不住劍似的,拉著劍柄朝門甩了一下,只見一道劍氣凝出了具形,咔嚓劈開了門板。
袁好飲大叫道:“不好,他要跑!”
“哪跑!”
師道秘拔劍望頭就劈,山魈把貴生劍向鞭子一樣甩起,沒什么劍招可言,但屋中劍氣縱橫,眨眼間墻壁上滿是劍痕缺口,幾案碟碗全被劈碎了。三人的衣服都已破爛,不乏一道道血痕,尤其師道秘,寶劍都已被劍氣震飛了。
原來玉辰子與貴生劍感應(yīng)甚密,此時神魂附在劍上,以神魂驅(qū)使仙劍揮泄出劍氣。其實以真氣御劍,不過是以真氣為媒介,將念力感應(yīng)于仙劍。玉辰子劍道精深,不憑借真氣,也能用念力感應(yīng)仙劍。所以劍在山魈手中,仍是玉辰子驅(qū)使。
山魈一時逼退三人,扭頭蹦出門外,望山下便跑,一鉆進密林如魚入海,三繞兩繞不見蹤影。只是白天陽氣盛,山魈體力不支,直到傍晚才好轉(zhuǎn)一些。山魈趕回草亭,里面已沒有人影,沒有寧姑娘也沒有玉辰子軀殼。往前是深山,寧姑娘不太會趁夜往那邊去,難道是原路返回城鎮(zhèn)了?
山魈追出一程,終于追上了寧雪兒,原來她勉強背起真人軀殼,想往回找道人或者高僧請求相助。
兩股人會合到一處,玉辰子神魂回歸軀殼,又露宿一夜。翌日回到城里,擔心寧雪兒受了驚嚇,好生休養(yǎng)幾日,再去蓬萊。
……
入夜,初更二更之交。山東齊地田橫島。
孫氏二兄弟簡單營建了一片別院,在此處修道煉氣。
仆人早已緊閉大門,庭院里外依次掌起燈火,微弱昏黃的光暈點綴在墻內(nèi)檐下,又如同荊棘叢中的三五花朵。
正堂庭院中,一名小童提著燈籠,一名仆人點起最后一處庭燎,然后站在庭院之中掃視一周,并沒什么遺漏。忽見庭院大門陰影之中,似乎影影綽綽有人影,穩(wěn)妥起見,便問了一聲:“有人么,誰在那里?”
并沒有聲音答應(yīng),但有兩條身影忽忽悠悠動來動去。仆人見此異常,心中甚疑,提燈籠向前來看,只見從院落門口走進來兩條身影。
這兩條身影飄進來的一般,腳下一絲聲息都沒有,簡直比落葉還輕。
仆人提起燈籠。其實照不了多遠,是他們漸漸步入昏黃的光暈之中,仆人才看見二人身上嚴嚴實實裹著黑衣,其中一人頭戴帷帽,垂布遮臉。仆人見他倆不是宅中打扮,大門早已關(guān)閉,又無通報,這必定是趁夜色潛入進來的啊。
仆人聲音顫抖地道:“門子何在,能教你二人闖入宅中,還不止步。”
“門子?應(yīng)該是睡著了,我不忍吵他。”沒有戴帷帽的黑衣人答話,他頭上用木制蓮花冠束發(fā),身材瘦削頎長。“我二人來此要見你們家主,速去通傳。”
二人腳步雖緩,卻未停下,已從院門口走至庭中。
仆人叫道:“還不止步,擅闖民宅,打死勿論。”又扭頭朝四下叫道:“來人啊,有賊闖入,快來人啊!”
戴帷帽的黑衣人沉沉地道:“去后院。”
“別。既然人家與我們打招呼,就在這里寒暄幾句,等二孫出來見我們。這里是正堂庭院,正是主客相見之所。長老不妨稍稍等待。”
“哼,繁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