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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關于陳玉琴

陳玉琴的一生可以說是跌宕起伏。

陳玉琴的爸爸陳凱是村里的干部,又兼職電工。家里有一個小小的磨坊靠著陳玉琴的媽媽劉秀英來經營。

在那個貧苦的年代里,雖然家里有一個姐姐兩個哥哥,但是作為家里最小的一個同時也是最受寵的她基本沒受過委屈。

那個年代的她已經可以吃到罐頭,家里也有了電視機,生長在農村的她不用干活,照樣可以上學,沒有生活的愁苦和憂慮。

可是天不遂人愿,在陳玉琴十四歲的時候,村子里的電路不太正常,陳凱被叫去查看,結果這一去就再沒有回來。

陳玉琴的悲慘生活也就從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開始。

一時之間,家里的重擔落在了劉秀英的身上,她擔起了撫養四個孩子的重任。

在那之后,她更忙了,脾氣也變得更差了。

陳玉蘭早早的出嫁,二哥陳玉平入伍當兵,只剩下一個在讀大學的陳玉明。

陳玉琴為了減輕家里的重擔,放棄了學業,開始幫著劉秀英經營家里的磨坊。

轉眼間幾年過去,到了陳玉琴出嫁的時候,本來她有一個喜歡的人薛之風,看不上個子矮小的姜東。

但是劉秀英卻是勸說她,姜東家境還算殷實,嫁過去不會吃苦的,而且給的彩禮也算豐厚,足夠陳玉明下一學期的學費。

幾番勸說后,陳玉琴還是同意了這門親事,畢竟在當時盲婚啞嫁的年代里,自己不可能有太多的選擇,在世俗中,最終也只能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這段婚姻也注定為陳玉琴以后悲慘的人生埋下了炸彈。

嫁過去后陳玉琴才發現姜東對自己并不好,經常出去混不回家不說,還動輒就打罵她。

包括一開始和婆家人一大家子一起住的時候,也難免會有摩擦,她氣不過的時候和婆婆吵起來,卻沒有一個人幫她,一大家子聯合起來對她進行辱罵毆打。

同時陳玉琴不被允許回娘家看望,被像是防賊一樣看著。家里的好東西跟她粘不得一點邊,她嫁過去,從什么都不會到什么都會也僅僅用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而劉秀英當時也著實頭疼陳玉明老婆跑了受刺激的問題,顧不下她。

就這樣一直忍到生了姜沫沫之后,婆家以顧不上照顧她為由,讓她回娘家坐月子。

陳玉琴松了口氣,收拾了東西正準備上車的時候,婆婆跑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把她的行李搶下檢查,看有沒有私自拿婆家的東西貼補娘家。氣急的陳玉琴把東西扔下,抱著孩子上了車。

姜沫沫從小就暈車,坐車沒多久就吐的昏天黑地。陳玉琴著急忙慌地照顧著姜沫沫,準備拿奶瓶時才想起來東西被自己扔下了。

一向堅強的陳玉琴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自己過的這是什么日子呀!

回到娘家還沒坐完月子陳玉琴就被婆家催回家干活。

日子就這么過著,直到一年之后,陳玉琴又懷孕了。

婆婆讓把這個孩子打掉,表示家里養不起,本來陳玉琴已經去了醫院了,在等待手術的過程中劉秀英趕來了,她拉著陳玉琴回到婆家。

幾番勸說下,婆家也同意留下這個孩子,姜儒出生了。

多張嘴吃飯自然婆家也是沒什么好臉色的,幾乎天天對陳玉琴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不久后干脆直接把她們趕了出去。

姜東帶著陳玉琴和孩子開始了四處搬家的生活。

姜東游手好閑慣了,又加上開始拖家帶口,心情更是暴躁。

于是對陳玉琴也就更變本加厲了。

在幼小的姜沫沫眼里,陳玉琴是個不服輸的女人,她把家里的里里外外照顧的很好,但是她很少發自內心的開心。

姜沫沫見到過很多次她哭,有時候偷偷躲在被窩里啜泣,也有時候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痛哭,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眼淚悄悄地從臉龐滑落,她用手背抹去,該做什么繼續做什么。

直到有一次,姜東和她吵完架后摔門而去。

陳玉琴涕泗橫流,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姜沫沫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中午的飯也沒吃,就坐在地上怎么也不起來。

突然,她把姜沫沫叫過去,哭著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白金項鏈給姜沫沫戴上“沫沫啊,這是媽媽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媽媽把它送給你。對不起啊,你有一個失敗的媽媽,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的”

說完之后她就掏出一個白色的藥瓶,把里面的白色藥片一股腦地倒進嘴里,藥片有的灑在地上,她也不管。

陳玉琴期間一直在哭,哭得一直咳嗽也不理會。

年幼的姜沫沫不明白發生什么,但是她知道那個藥片肯定有問題,她瞬間慌了神,用她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去附近親戚的家里求助。

親戚很快趕來將陳玉琴送去醫院洗胃,還好來得及。

“你這是干什么呀!誰家不是這么過來的,非要做傻事!你是痛快了,有沒有想過兩個孩子?你走了之后他們怎么辦?誰來可憐他們?為了孩子湊合過吧,別再做傻事了!”親戚看著眼神呆滯的陳玉琴勸說道。

親戚也是看多了這種事情“這個盲婚啞嫁的年代啊,遇到合適的人太難了,大多日子過的都是不順心的,但是能怎么辦呢?還能離怎么的?為了孩子也將就一下吧!你還年輕,有些事沒看開,看開了也就不會這么傻了?!?

確實,在那個年代,女人是不好離婚的,而且離了婚的女人也會被指指點點,即使她們是受害者。

哪怕是經歷家暴出軌這些原則性問題,大多數還是會選擇裝聾作啞湊合過下去,更何況有了孩子就更舍不得孩子,為了孩子也得忍下去。

姜沫沫不知道陳玉琴那些話聽進去沒有,但是之后的陳玉琴再沒有任何過激的行為,只是更沉默了。

生活并沒有將她打倒,貧窮自然也不會。

就是靠著這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艱難和對孩子的期盼,陳玉琴過了幾年苦生活之后,攢了錢和姜東經營起了收鐵廠。

可惜,好運并沒有眷顧她多久,姜東因挪用公款入獄了。

她本以為姜生退休后姜東接替這份工作后會認真一些,卻還是成了壓倒她的稻草。

她被調查之后就放出來了,但是出來之后她面對的是生活的重擔,收鐵廠被封,生活來源一下子沒有了。

她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可是想想孩子,她又振作起來。

家里的錢財全部用來交給姜生打點姜東的事情,她也出去借錢周轉。

之后的親朋好友們知道家里的事情,也都紛紛議論,有的甚至是落井下石,聽到風聲后的有錢親戚也不再借錢給她。

這些多變的嘴臉讓她倍受打擊,而真正擊垮她的是姜沫沫馬上要交的三百學雜費,就這三百塊錢,沒一個人愿意伸手幫她。

在崩潰大哭后,陳玉琴下定決心要掙錢回來,然后她把孩子交給姜生照顧,并且表示自己會定期寄錢回家,絕不會讓孩子受一點委屈。

之后交了費用的姜沫沫就很少見到她,只是有一天法院來了兩個工作人員,拿了一堆姜沫沫看不懂的文件來,問姜沫沫愿不愿意跟著媽媽,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讓姜沫沫食指上沾上鮮紅的印泥,鄭重按下指印。

陳玉琴果然會定期寄錢來,她也很思念孩子,但是沒辦法,那個家,她暫時回不去了。

為了躲避債主,她一直過的東躲西藏的日子。

而為了供養兩個孩子,坑蒙拐騙的事情她沒少做,當然,她也選擇了來錢最快的方法:和人合伙放高利貸。

她借了陳玉明賣糧食的錢來作為資本,游走在各個賭場之間,整宿不合眼的一直盯著,看到一些好的苗頭就牢牢抓住。

這也確實讓她賺到了不少錢,但也有大部分給了警察作為打點,同時也讓她嘗盡了牢獄之災。

她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把孩子撫養大。

缺少的陪伴她用錢來彌補,盡可能地,她想給孩子最好的,起碼別人家孩子有的,自己家孩子也不能少。

出于對兩個孩子的愧疚,不能常伴左右,只能在物質上滿足,盡量彌補兩個孩子精神上的不足。

陳玉琴拼命賺錢,基本兩個孩子要什么給什么。

在此期間,婆家人覺得她是丟人的存在,干的事情也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姜生也沒有把姜東被關的地方告訴她。

但是倆孩子的花費該要的也不會少。

平時孩子的學雜費,生活費,甚至學校用戶口本的情況也會要錢。

過年的時候也會提前列出一張單子來,詳細寫著需要購買的東西和年貨,讓姜沫沫交給陳玉琴。

為了孩子,陳玉琴全部隱忍下來,只要孩子過的好就行。

但是她知道和姜東是不可能了,所以申請了離婚,兩個孩子歸她管。

她把自己欠的債一一還清,后來她找到了另一個對她好的男人,徐白。

開始和他搭伙過日子,也算是有了一個穩定的家。

時不時地她會買各種好吃的給姜沫沫和姜儒,走的時候把兩個孩子的衣服打包好帶過去洗干凈,隨后再送回來。

直到她攢下錢買了房子,帶著兩個孩子搬過去。

可是好景不長,姜東出獄后聽了周圍人的風言風語,覺得她賺那么多錢理應分給自己一部分作為接濟,一直糾纏不休。

直到沒多久姜儒生病,姜東躲得遠遠的。

而姜儒生病后無疑是一個更大的折磨,她的意志力也漸漸被摧毀。

給姜儒看病后花費巨大的時間,精力,金錢,但是這遠比不上來自精神上的折磨。

姜儒就像是翻版的姜東,對她非打即罵,而且不停地闖禍。

今天把小孩打了,明天把車砸了,后天又把手機摔了。

光是賠禮道歉,給姜儒換手機,陳玉琴就數不清次數了。

姜儒就像是老天爺懲罰她上輩子做的孽派來折磨她一樣。

一開始會衣不蔽體在家亂竄,也會大小便失禁拉在床上,或者當著面在家里鏡子前撒尿,會跟在她身后罵罵咧咧,會作勢掐死她。

也會自己打車去找姜東,或者發了瘋似的脫掉衣服跑到郊區去,但是姜儒懂得找警察,無一例外地陳玉琴身心俱疲地領他回來。

陳玉琴是無比崩潰的,哪怕是這樣她也沒放過一絲能看好姜儒的機會,醫院跑了無數次,偏方也試過,被所謂的神醫也騙了數不盡的次數。

甚至她撿起信仰,開始信教……

何其可悲呀!

遇到姜東后搓磨了十年的時光,姜儒生病后又蹉跎了十載光陰。

二十年的時間里,陳玉琴沒有了自己的人生,她早已失去自由,被禁錮,被束縛。

而已過半生的她還在繼續承受著姜儒的折磨,依舊替她負重前行。

作為一個母親,她放不下自己的孩子,所以她選擇承受。

姜沫沫覺得她是偉大的,勇敢的。

可是姜沫沫卻是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她不愿意當母親的接班人。

說她冷漠也好,無情也好,不顧親情怎么也好。

她不想再被姜儒攪亂自己的人生了,她不愿意自己的人生和姜儒再綁在一起,她也不愿意負責他的一切。

生活的苦難沒有打敗她,可精神上的壓力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

她想自私一點,做一個真正自由的人。

她感謝陳玉琴二十多年來的養育和付出,但是如果她的出生是為了承擔另一個人的人生的話,那么她寧可從未看過這個世界。

這一切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她依舊是選擇了像鴕鳥一樣的逃避,就像小時候遭受的那些校園霸凌一樣。

只不過是小時候的她捂住耳朵,變得自卑懦弱,卻依舊相信生活。

而長大的她,卻決定永遠留在二十四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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