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東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富足的家庭,不愁吃穿。他的父親姜生在信用社上班,在那個年代算是很了不起的一份工作了。
但是姜東卻是不滿足于現(xiàn)狀,從小也不愛上學,跟著結(jié)交的狐朋狗友到處混,姜生給他擦屁股,收拾一堆亂七八糟的事。
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就由姜生做主帶著他上門提親,娶了陳玉琴。
年輕的陳玉琴長得很是清秀,又是個大大咧咧的性格,當時是入了姜東的眼的,所以他也就認同了這門親事。
但是相處久了之后姜東就對陳玉琴不耐煩起來,覺得她粗鄙不堪,配不上自己。
動輒就對其進行打罵,還時常不回家,留宿在其他女人的家里。
姜沫沫記得小時候有一年過年,姜東依舊要出門,姜沫沫抱住姜東的腿進行挽留,希望他能留下來一起過年“爸爸,別走”
“滾開”姜沫沫被一腳踹倒在地,嚎啕大哭。
那個時候姜沫沫的家庭情況并不好,姜生對姜東已經(jīng)失望透頂,覺得結(jié)了婚也就沒有必要再去幫扶他,也就再沒有管他,而是專心供有出息的二兒子上學。
一開始他們居無定所,姜東帶著她們頻繁地搬家。
那個時候也會有很多小販走街串巷的吆喝,販賣自己的小吃,但是懂事的姜沫沫從不開口要買。
貧窮的生活并沒有把她們擊垮,姜沫沫很小就學著懂事,也并未覺得貧窮給她帶來多大的影響。
但是在她的記憶里,重男輕女卻一直是抹滅不去的傷害:
姜東很稀罕姜儒,平時有什么好吃的東西都會先給姜儒吃。
記得有一次,姜沫沫和姜儒在院子里玩,姜東出去打牌,出門前囑咐姜沫沫看好弟弟。
或許是下午的陽光太過于溫暖,曬得姜沫沫昏昏欲睡,最終姜沫沫不小心趴在自己家的三輪車上睡著了,而讓她清醒的是一個凌厲的巴掌。
“你弟弟哪去了?”姜東惡狠狠地把姜沫沫揪起來摔到地上“不是讓你看好他,怎么轉(zhuǎn)眼間人就不見了?當初就應(yīng)該把你扔掉,要你有什么用,賠錢貨!”
之后買菜的陳玉琴趕回來,自然也免不了一頓責罵和毆打,但還是火急火燎地去和姜東尋找姜儒的下落。
最終在一路的詢問下,得知姜儒是跟著一個老太太到了麻將館了。
找到麻將館后,姜儒卻是不肯走,認為老太太就是自己的奶奶,而老太太也是不解釋,暗示自己不能白白幫人看孩子。
陳玉琴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去小賣部買了一箱方便面和一筐雞蛋給了老太太,老太太眉開眼笑瞬間和姜儒解釋自己不是他的奶奶,兩人這才把姜儒帶回家。
一直提著心的姜沫沫總算是松了口氣,自己不用挨打了。
經(jīng)過搬家數(shù)次后,姜東和陳玉琴開始做生意賺錢。
那個時候的姜沫沫在陳玉蘭家里暫住過一段時間,陳玉琴怕虧著女兒,時不時的會給陳玉蘭寄生活費和新鮮的蔬菜。
姜沫沫喜歡吃蘆柑,陳玉琴會買許多放到陳玉蘭的地窖里供她吃。
生活有點起色之后,姜東和陳玉琴花了兩萬買了套平房。
但是當時姜東哄騙陳玉琴,讓她把房子名字寫上姜生的名字,陳玉琴覺得都是一家人,沒做多想就同意了。
后來姜東和陳玉琴用攢下來的錢開了個收鐵廠,日子逐漸有了起色,姜沫沫被接回家里。
但是姜東依舊不滿足,他接替了姜生在信用社的工作,開始挪用公款。
有一天晚上姜沫沫有時候在睡夢中驚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家里的燈開著,地上是展開的行李箱,姜東和狐朋狗友圍在一起專心地數(shù)著什么。
姜沫沫叫了聲“爸爸”,眾人頓住,神色不太自然,有了一絲慌張。
姜東拿起一摞嶄新的一毛紙幣遞給姜沫沫,年幼的姜沫沫不明白錢是哪來的,只知道自己有了零花錢很是開心。
之后的姜東對姜沫沫反常的好,會和姜沫沫吃過晚飯后一起蹲在小賣部門前臺階上吃辣條,也會在姜沫沫生日的時候送當下小女生之間流行的愛心形狀的懷表,還是她喜歡的橘黃色。
可是好景不長,生活才有一些起色,就遭遇了巨大的變化。
姜沫沫記得那是個陰雨天,那時自己剛和村里的奶奶一起坐客車回到城里。剛下車沒多久,就被一輛急速駛過的白色轎車濺了一身泥水,兩人渾身濕透,像落湯雞一樣,奶奶咒罵路過的司機不長眼睛,領(lǐng)著渾身瑟瑟發(fā)抖,冷的直哆嗦的姜沫沫回了家。
回到家后,姜沫沫卻是沒看到爸媽,爸媽不在家也正常,估計是在收鐵廠忙碌呢吧。
姜沫沫遠遠看到爺爺在爐子邊忙活著不知道在抓什么。
她湊近一看,是爐子上邊細長的爐筒里好像有什么生物卡在里面了,聽起來像是劇烈的掙扎,時不時發(fā)出一些哀號聲,很是奇怪,也很是凄厲,姜沫沫聽著害怕極了。
姜生費了很大的勁把爐筒拆開,把里面的生物倒出來,姜沫沫只看到是一個類似鳥類的動物,被爐灰沾了一身,黑漆漆的,翅膀好像受了傷,有點點血跡。
重獲光明的它不顧受傷的翅膀,重新飛上了天。
“是禿死怪”姜生下了斷言。
這是老家的說法,姜沫沫不明白,看向奶奶。
“一般人家不會出現(xiàn)這種東西,它像烏鴉一樣討厭,甚至比烏鴉更厲害,會給人帶來家破人亡的不幸”奶奶解釋。
姜沫沫看著已經(jīng)飛走的鳥類,不禁打了個寒顫,怎么感覺好像是地獄使者一樣可怕,而且感覺自己淋過雨的身體更冷了。
果不其然,災(zāi)難降臨了。
下午的時候,爺爺一臉沉重地回來,告訴奶奶,姜東和陳玉琴被捕了,就在收鐵廠,兩人正在吃餃子的時候。
奶奶急成一團,八歲的姜沫沫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也知道不是一件好事。
經(jīng)過調(diào)查之后陳玉琴被放了出來,她把家里所有的錢交給姜生,讓他去托熟人找關(guān)系周轉(zhuǎn)姜東的事情。
奶奶被送回老家等消息,爺爺去周轉(zhuǎn),陳玉琴想辦法借錢。
姜沫沫覺得家里亂了套,到她上學的前一天,學校需要交三百塊錢的學雜費,陳玉琴讓姜沫沫交了費用。
但是之后的幾年里,她很少回家,她把姐弟兩個托付給姜生。
陳玉琴走了之后,不斷的有人上門要債,其中陳玉蘭罵得最為惡毒,但是家里只有老人小孩,大多數(shù)人都是無可奈何地回去。
姜沫沫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她放學回家,門口有一對夫妻等著,姜沫沫已經(jīng)見慣不慣了。
徑直走向自家鐵門,拍了拍,但是房子里面的爺爺卻不像往常來開門,重復(fù)多次以后依舊如此。
旁邊的男人看不下去了,說道“我們也拍了很久,沒人開門,要不你打個電話試試?”說著就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姜沫沫沒接,她想起來自家電話鈴聲不斷響起的那個時候。
在僵持之間,旁邊的鄰居出來了,興許是動靜太大吵到了他,對著姜沫沫說“可能老爺子耳朵背沒聽到,天氣太冷了,你從我這邊過吧!”
“你去吧,我在這繼續(xù)敲門試試”要債的男人開口。
姜沫沫跟著男人進了院子里,兩戶人家僅有一墻之隔,可是現(xiàn)在這個墻頭上澆了水泥,干透的水泥里嵌滿了玻璃碎片。
姜沫沫看著鄰居,男人訕笑“怕有小偷,最近就加了,你待會上去的時候注意別被扎到了”
沒想太多,姜沫沫走到墻底下,鄰居托著姜沫沫幫她爬上了墻頭。
姜沫沫的雙手被玻璃劃傷,鮮血淋漓,她卻絲毫不在意,支撐著墻頭一躍而過,墻的這面是姜沫沫院子里磚頭壘起來的狗窩,穩(wěn)穩(wěn)地支撐著她,所以她并沒有摔到。
可是姜沫沫跳過來時,看著爺爺已經(jīng)走到大門前,開了門。
再多等一會兒就好了,她嘆了口氣。
一眾人進了家門后,男人看著姜沫沫手里的傷皺了皺眉頭,掏出身上隨身攜帶的火柴盒,撕下了劃火柴的那部分給姜沫沫貼上“這個方法很有用的,你忍著點疼”
姜沫沫瞬間被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淚,真是疼啊!
要債的夫妻看著默默流淚的姜沫沫到底是動了惻隱之心,沒有說難聽的話,只是說孩子可憐什么的,隨后就走了。
姜沫沫只是看著大雪中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有一些愧疚,在這寒冷的天氣里,如果不是為了生活,誰又愿意奔波呢?
隔天早上,姜沫沫上學時瞟了一眼那個墻頭,被加高了一層,之后她也偶爾會聽到鄰居在背后議論。
就這樣,姜沫沫也在流言蜚語中慢慢長大。
隨著陳玉琴在外的打拼,姜沫沫和姜儒的生活好了起來。
陳玉琴買了房子,把姐弟兩個接過來住。
姜生則是守著原來的房子等姜東出來,姜沫沫收拾東西走的時候心里也不免難過,家里只剩下姜生一個孤寡老人了。
而姜東當初被判了十二年,由于表現(xiàn)良好,減到了八年。
姜沫沫這邊生活剛好轉(zhuǎn)沒多久,姜東出獄了,八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亦不短。
但是陳玉琴和姜東儼然已經(jīng)成為了陌生人。當初陳玉琴在法院起訴離婚的時候,一個人要了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那個時候也決定不管多么艱難一定要帶著兩個孩子好好的活下去,不求出人頭地,只求平安健康。
姜東出獄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陳玉琴要錢,聽周圍人說陳玉琴賺錢賺的盆滿缽滿,給不了一百萬,就把警察叫來,讓陳玉琴吃不了兜著走。
那個時候姜沫沫住在姥姥家,放學回去后聽姥姥破口大罵“他算個什么東西,這些年你拼死拼活的在外邊賺錢供著兩個孩子沒落下一句好,回來聽著別人風言風語幾句就當真了,問也不問問孩子怎么樣,哪來的臉問你要錢”
這么多年姜沫沫也漸漸地習慣了把自己的情緒壓下來盡量讓自己變得平靜,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聽到這些話還是長久的憤怒,她找到了姜東,此時姜東正坐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抽煙。
他不管姜沫沫如何,只是說要錢。
姜沫沫覺得他無恥至極,害得自己的生活變成一個笑話,不想著虧欠和彌補,還有臉要錢。
“你如果再這樣下去,這輩子休想讓我叫你一聲爸!”姜沫沫尖叫著跑了出去。
之后的姜東也沒要到錢,于是他動起了復(fù)合的想法,陳玉琴不理他,他就試圖聯(lián)系姜沫沫,姜沫沫不愿意見他。
他就托人轉(zhuǎn)交給姜沫沫五千塊錢,姜沫沫當下便把錢退還給那個人,哭的泣不成聲,但是依舊堅定地一字一句地說給那個人“我沒有爸爸”
眼看姜沫沫沒戲,他又和姜儒走近,姜儒是個軟骨頭,自然是愿意接受姜東的。
姜儒做什么姜東都表示贊同,直到姜儒得了病,他開始躲避,甚至搬家。
就這樣,迄今為止,得病十年的姜儒見他的次數(shù)也是寥寥幾次。
他害怕?lián)熑危赃x擇自己瀟灑快樂。
多年后的某一天,姜東得到村里一筆45萬的占地補償,他開始揚眉吐氣,給兄弟分了幾萬,給現(xiàn)任妻子分了幾萬,請朋友們大吃大喝,可唯獨陳玉琴沒有被計算在內(nèi)。
姜沫沫對他不再抱有希望,但是他還是專門找到了姜沫沫和姜儒,想著的不是補償,不是盡自己父親的責任。
而是炫耀“其實親情不算什么,有錢就好了”
姜東也確實可惡,姜沫沫的童年因為他受到影響,曾多次自殘并有輕生的年頭,她的傷痛可能得用一生去治愈。
對于姜東,陳玉琴希望他來分擔這么多年自己承擔的苦痛,姜沫沫只希望他不要出現(xiàn)在自己的生活里,她想到了之前自己同他說的一句話。
“不管你以后過的有多好,我始終不會承認自己有你這個父親,哪怕你富得流油,而我窮的快要餓死,我也絕對不會去你門前討要一分錢,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