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都尉李陵（1）詩①

其源出于《楚辭》。（2）文多凄愴〔1〕，怨者之流。②（3）陵，名家子，③有殊才，生命不諧，聲頹身喪。④使陵不遭辛苦，其文亦何能至此！⑤

【古箋】

①《漢書》曰：“李陵，字少卿，廣之孫也。少為侍中，善騎射，愛人。武帝以為有廣之風，拜為騎都尉。天漢中，將步卒五千擊匈奴，轉斗矢盡，遂降。單于以女妻之，立為右校王。在匈奴二十馀年，卒。”

②《史記·屈原傳》曰：“《小雅》怨誹而不亂。”

③《史記·甘茂傳》：“文信侯曰：‘甘羅年少，然名家之子孫。’”

④司馬遷《報任少卿書》曰：“李陵既生降，頹其家聲。”

⑤《太平御覽》八百五十六引顏延之《庭誥》曰：“李陵眾作，總雜不類，元是假托，非盡陵制。至其善篇，有足悲者。”案：陵詩除《文選》所錄三首外，又有《錄別》八首，見《藝文類聚》及《古文苑》。延之所謂“總雜不類，元是假托”者，當即指此。然曰“非盡陵制”，則固有陵制者矣。“善篇足悲”，非《文選·與蘇武詩》三首而何？余別有蘇、李詩《辨證》。《隋志·別集類》：“漢騎都尉李陵集二卷。”《唐志》：“李陵集二卷。”

【許校】

〔1〕明鈔本無“愴”字。

【許疏】

（1）《前漢書》卷五十四《李廣傳》：“陵，字少卿，廣之孫也。少為侍中，善騎射，愛人。武帝以為有廣之風，拜為騎都尉。天漢中，將步卒五千擊匈奴，轉斗矢盡，遂降。單于以女妻之，立為右校王。在匈奴二十馀年，卒。”《隋志》：“漢騎都尉李陵集二卷。”

（2）案：仲偉此說，謝榛《四溟詩話》訐其“一脈不同”。實則“楚臣去境”與漢將“負戈外戍”，所處悲境何殊？即以少卿《別歌》與《楚辭·國殤》較其體制，亦非無源流可言也。奈何紛紛附響謝山人者之未之思耶！近代王闿運答唐鳳廷問漢唐詩家流派，曾言：“漢初有詩，即分兩派，枚、蘇寬和，李陵清勁。自后五言，莫能外之。”厥語實于無意中符合仲偉之評見。仲偉隱枚、蘇于“古詩”中，以“溫麗”稱之，上配《國風》，是即湘綺所謂前者一派；次以少卿“怨者之流”，附于《楚辭》，是即湘綺所謂后者一派。張玉穀《古詩賞析》云：“論其氣體，蘇較敷腴，李較清折，其猶李唐中之太白、少陵二家乎？”是更沿流言之，可補仲偉所不及見者。

（3）《詩源辯體》云：“馮元成云：‘少卿怨而不怒。’愚案：少卿三篇，慷慨悲懷，自是羈臣口吻。如‘屏營衢路側，執手野踟躕’、‘風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臨河濯長纓，念子悵悠悠’、‘行人懷往路，何以慰我愁’、‘行人難久留，各言長相思’等句，皆羈臣口吻也。”案：此說亦都尉源出《楚辭》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