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算咧，我還想給我孩子多留點錢咧，他們說的對，煙不是好東西，要命?！崩项^擺了擺手，表示拒絕。

“嗯。”

掐滅了煙頭，楊柯回到了酒店大廳，誰料想這個老頭也跟了進來，站在靠近玻璃門的位置，兩只手背在身后撓了撓，然后又拿至身前，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能在你這住一晚不？”

“當然可以?！?

聽到這話，楊柯立馬來了精神，拿出煙盒準備給老頭分上一根。

來者是客嘛。

“我想住個最便宜的就行?！崩项^又繼續(xù)說道。

楊柯默默把煙盒收了回去，走進前臺里面，打開了前臺電腦的陰間房態(tài)系統(tǒng)，“最便宜的房間199，現(xiàn)在就可以住?！?

老頭的臉色有些難堪，這個價格對他而言實在是有些貴了。

他撓了撓后背，“這就是最便宜的嘞？”

“嗯，確實有點便宜了，不過我這還有更好一點的，舒適大床房299?！?

“那不對。”

老頭話語停頓，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后又開口道：“我上月從你這門口路過的時候，我還看到你在外邊掛牌子，說你這有99元特價房。”

特價房的牌子，楊柯確實以前在酒店外邊掛過一段時間，不過后來被他撤走了。

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酒店糟糕的生意，和房價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與其掛上特價房的牌子，希望能有個客人入住，還不如在偶爾碰到一個要住房的客人時，多收點房費。

他很需要老頭在入住后帶來的陰氣值，

也需要錢。

“那是以前，今非昔比了不是么？你不也是一樣？”

楊柯指了指老頭身上的壽衣，那是死人在入棺時會穿的衣服，寓為長壽健康之意。

誰說的，人死后就不會在乎財物了？

“我家就住在街那邊的小區(qū)，我們也算是鄰居，老板你行行好，多少便宜點。我還想留多給我家孩子留些錢咧?！?

“那你為啥不回家去住？”

楊柯有些好奇，“你這一走，親朋好友應(yīng)該都來了吧？”

“因為……”

老頭有些惆悵和孤獨，“家里太冷了，也太鬧了，我呆不習慣。所以我就想出來找個地方呆上一晚，等到明天，我小兒子就回來了?！?

一提及小兒子，老頭皮膚皺巴巴的臉上又立馬露出的笑容，“我小兒子年齡看起來跟你差不多大，我是最喜歡他，這一輩子也就他這么一個兒子。從小到大要不是因為他工作忙，又在外地，肯定是最先回來看我的?！?

說著說著，他又伸手撓了撓后背。

“我這個小兒子，就是我的驕傲，從小成績就好，又聽話懂事……不像是我那些個女兒，為了我這套房子，在我的靈堂前還打起來了，哎，你說這幫不聽話的，那么多親戚都還在呢，他們害不害臊，我都替他們沒臉，唉……”

老頭說了很多關(guān)于他家孩子的事情，楊柯也弄明白老頭會為啥放著家里不住，非要出來住酒店了。

家里面的孩子太鬧騰，他心里面難受的慌，實在是不想在家里繼續(xù)呆下去了。

“老板，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你看我說了這么多，就給我便宜點吧。我這一輩子沒攢幾個錢，就想給我小兒子多留一點?！?

“那不行，雖然我很理解你，但是我這里的房間都是定價銷售，不管誰來了也是這個價。”

其實這個老頭要是因為覺得房價昂貴而轉(zhuǎn)身就走，楊柯還會看在酒店陰氣值的份上，給他稍微便宜那么一些。

老頭之所以講述他家里的那檔子事，無非不過是想博取同情，然后希望楊柯給他更優(yōu)惠的房價，但這種方式對楊柯并沒有什么作用。

這反而是讓楊柯拿捏住老頭的弱點。

撓了撓后背，老頭算是沒轍了，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想回到家里面去，一大幫子親戚都在呢，他實在是臉上沒光。

長嘆了一口氣，他脫掉了鞋子，從鞋子里面依依不舍的抽出兩張。

“除了房費而外，還有一百元押金?！?

“之后會退給我嗎？”老頭有些狐疑道。

“你放心，肯定會！”

又抽出一張百元現(xiàn)金，老頭長嘆了一口氣，“你還是給我打個押金條吧?！?

給老頭辦完入住之后，楊柯看到他沒有離開前臺，而是撓了撓后背，倚靠在前臺邊。

這個老頭，總是在摳他的后背。

“還有什么事情？”

“你看，我都在你這住下了，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幾乎都不需要思考，楊柯就選擇了拒絕，“我能力有限，幫不了”

老頭有些來氣了，“你都還沒問是什么事咧？”

楊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難道不是讓我?guī)湍惆岩路眄槅幔俊?

“唉……”

老頭的臉色很難看，他轉(zhuǎn)過身子，讓楊柯看清他的后背，后背的衣衫有好一些嚴重的褶皺，他怎么也無法把褶皺攤平，這讓他十分難受。

“你說，他們到底急啥呢？給我套個衣服，也不仔細幫我整理一下。他們到底急個啥呢？”

又伸手狠狠抓了一把后背的衣服，老頭的氣性上來了，用地方方言狠狠罵了幾句，這衣服是不是讓他憋屈的慌。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

需要有人去他的遺體邊，把遺體上的衣服徹底理平展才行。

“最后你家人還是會幫你理的吧？比如火化前的時候。”

“不……不行，他們都注意不到我?！崩项^轉(zhuǎn)過身子仔細打量了楊柯幾眼，才無可奈何的繼續(xù)說道，

“我會給你錢，我家里還有錢，只要你幫我去我家里幫我把衣服理一下，我給錢！”

他算是把楊柯看明白了，就一貪財?shù)男±习濉?

貪財……

誰又不貪？

他自己家里面，都還有一幫因為財產(chǎn)分割問題爭執(zhí)不下的孩子呢。

“你家在哪兒？我們快去快回，我很忙的?！?

老頭看到楊柯在極短的時間里就已經(jīng)做好了出發(fā)的準備，動作快得仿佛開了時間加速。

“就在斜對面那個小區(qū)?！?

……

鎖上了酒店玻璃門，楊柯跟著老頭一同前往老頭家。

因為是小區(qū)的緣故，老頭去世之后，他的家里人只能在家里架起了靈堂，家門口掛了一些代表哀悼的物件。

老頭家是一樓，那些哀悼物件之間的氛圍有些凝重，

但人與人之間的氛圍卻十分活潑。

他們是老頭的親朋好友，除了談?wù)撘恍┥瞵嵤露?，有些還在取笑剛剛老頭家孩子的丑聞。

男人們抽著煙，女人們吃著瓜果。

熱熱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