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米站在落地窗前，她遠遠地看見那一輛又一輛的汽車飛馳在道路上，大樹就種在兩旁，綠化帶的花因距離問題已看不清。陽光透過落地窗大片大片傾撒在身上，只要把厚重的窗簾合上，屋內就會歸于一片黑暗。
木制圓桌放著茶壺，李佳米壓下煩躁的情緒不再往落地窗外面看，她坐了下來，撕開一小包普洱茶倒進里面。蓋上茶壺蓋，然后站起來走向房間角落的吧臺，打開熱水壺，擰開水龍頭往里面灌了些純凈水。
這普洱茶是李佳米父親從外地帶回來的上等品，是那種用來送給生意伙伴的品質，他可疼自己的寶貝女兒了。
幾分鐘后，水燒開了，咕嘟咕嘟冒熱氣。李佳米拿著熱水壺重新來到窗前的木制圓桌，沖泡好普洱茶后，才從柜子里掏出奶粉罐。
是的，就是要沖泡奶茶。
當初跟父親提出想要他的茶的時候，他對女兒想要茶葉感到詫異，說是像她這種年齡的女孩子一般不喜歡喝茶的。李佳米眨眨眼，表示自己就是要用來制作奶茶，手機里已經存有幾個教程。
白色的陶瓷杯上面有個圖案，是個打著雨傘的龍貓，很可愛。李佳米捧起它細細品嘗著剛弄好的熱奶茶。
其實自己的父親這幾天很忙，根本沒住在家里。那天撒謊了，那天沒去學校不是什么乖巧女兒下廚把父母毒倒，是因為別的事。就挺俗套，當時腦子里浮現出這個理由時自己都想笑，但臨時編的也算是不錯了。
發呆想著想著，想到了母親。李佳米想到這有些失神，結果喝進了一大口熱奶茶，她嘴里發燙下意識微弓著身體把奶茶吐了出來。
桌面一片狼藉，有很多東西都被浸濕。眼看著奶茶液體就在邊緣要往地下滴，李佳米趕緊抽幾張紙巾擦了擦，然后懊惱地收拾起來。
天雷滾滾，大風吹到身上，校服緊貼著皮膚傳來的觸感是純棉制衣的柔軟。路邊并肩行走的少男少女們抱怨著這見鬼的，像下雨要下不下的天氣。從旁邊掠過去后，能聽到一聲“原來我著帶傘”的驚呼。
陳舒瑤雙手捏緊自行車把手，雙腳飛快蹬著腳踏子，頭發胡亂飛舞也沒管。就這樣騎著自行車奮力前進著，在這暗暗的天空下。
在路上和奇耀戈分開后，離家還有一段距離，那時候天氣還好好的，不知為何突然就這樣。是要預示什么嗎？
雨最終還是下了。
陳舒瑤掏出鑰匙，插進鎖孔，推門進去看到父母都在家。
“看看你的頭發，像什么樣，整天在外面閑逛也不知道回家，這下好了吧，成落湯雞了。”母親嫌棄的表情躍然于臉上。
“媽，我衣服也濕了，我先去換衣服。”
“活該。”母親在身后狠狠地補上一句。
父親放下手中的報紙看著母女倆，沒有說話，片刻后重新拿起報紙細細品閱。
陳舒瑤深吸一口氣，不想理會母親的責罵。她三步并作兩步回到房間把門鎖上，書包從肩膀上卸下來朝床上一扔，人也不管不顧地躺了上去。
心就像是被人用檸檬汁澆了一遍，酸楚蔓延心臟，胸腔里傳來一陣陣疼痛。其實早就該習慣了，可是，為什么眼睛里堆積起來的是難過呢？
從房間換好衣服擦好頭發出來的時候，陳舒瑤看見母親從廚房里端著一碗不知道什么東西往餐廳走。
“來，來，小心噢，讓一讓。”母親小心翼翼神情專注地看著碗里的東西，害怕撒出來的樣子，時不時抬眼看周圍的障礙物。
正起身想往餐桌走的父親，聽到母親說的話，連忙往后退了兩步讓出一條道。
終于，這碗東西在餐桌輕輕放下，是一碗湯，是一碗熱騰騰的姜湯。它面前坐著的人是那個討厭精妹妹陳雪怡。霧汽繚繞，透過若隱若現的霧汽看過去，是一副皺著眉嫌棄不耐煩的表情。
“媽，我不喝，這姜湯難喝死了啦！”妹妹陳雪怡嘟了嘟嘴，朝母親抱怨。
“哎呦，你就聽你媽的吧，快喝了快。”父親這時已經坐了下來，手里拿著碗邊夾菜邊勸導著陳雪怡，隨后喉結上下滾動嘴里的飯菜也咽了下去。
“哈啾。”這時的陳雪怡正好打了個噴嚏。
“說了讓你趕緊去接她，都感冒了都。”母親在圍裙上擦擦手，準備解系帶時不經意間瞄到站著發愣的陳舒瑤，母親翻了翻白眼轉身把解下來的圍裙掛回廚房。
“是，是，是，知道了。下次一定會早點去接雪怡的。”父親含糊其辭地陪笑著。
“陳舒瑤，你還愣著干什么！是不是還想我喂你吃飯啊？”母親見陳舒瑤慢悠悠地才盛好飯坐下，瞬間就來氣。
“陳舒瑤，別讓你媽生氣！”父親扭頭瞪著陳舒瑤，提高音量大喊一句，這才繼續夾菜吃飯。
“媽，姐姐或許是胃口不好呢，我就覺得媽媽你做的飯很好吃。”陳雪怡拿著筷子的手伸向秋葵炒蝦仁這盤菜，連續好幾回才端起碗吃了一口飯，然后又重復以上動作。
“你看看你妹妹，知道心疼別人的勞動成果。”母親邊說邊舀起一勺熱姜湯放到嘴邊吹了吹，然后送向小女兒陳雪怡。“來，雪怡，不燙了，喝吧。”
“媽，我不喝，我討厭喝。”陳雪怡停下吃飯的動作，放下筷子拍向桌面，發出啪地一聲響。
“好，不喝，那我給你加點糖，這樣甜一些。”母親看出小女兒不開心，語氣變得溫柔很多，不過依舊不依不饒擔心陳雪怡不喝這熱姜湯。
加點糖甜一些？那心中的酸楚呢？這樣做也可以減輕些嗎？
陳舒瑤看著離自己最近的一盤菜，動動筷子夾了點，低頭繼續默默吃飯。
曾經做過這樣的夢，夢里自己成了一只老鼠。自己這只小小的老鼠呀，在那個老鼠洞里，那個不起眼的角落窺探著媽媽給妹妹的愛。
夜里腐爛的夢，夢里有不堪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