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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烈謝老嚴辭斥苦心 驕凌霄好心辦壞事

  • 桃都
  • 沈寓顰
  • 5129字
  • 2021-10-22 00:00:00

且說凌霄去見謝老,一路上盤算自己近日并無錯處,今日不知為何事,行至廊檐下,看見常年跟祖父的張祖德倚在廊柱子上抽旱煙,便走去行禮拜見。張祖德忙喊“小祖宗”忙扶他起來,凌霄被他嘴上叼著的煙嗆得直冒眼淚,忙掩鼻撤了一步。張祖德見狀,笑著掐了火,問三爺作什么。凌霄道“祖父叫我,不知何事”,張祖德聽了,笑問:“三爺近來沒闖禍吧?”凌霄忙說沒有。

張祖德也猜不出謝老的心思,因記得近日有人參了本家一布政一本,牽連到了這邊,謝老發了好大火,恐怕凌霄這時候一句話錯了又要挨罵,故囑咐凌霄須謹言慎行。正說著,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屋內問道:“誰在外面?”凌霄忙答應,又聽命道:“進來。”張祖德暗暗使了個眼色,凌霄會意,謝過他,進去請安。

謝老問他這些天忙什么,凌霄回說不曾忙什么,謝老聽了冷冷說道:“先時閑在家只說是沒官可做,要死要活弄了這個官來,你倒說不忙!”凌霄忙改口說在念書,謝老又道:“才說不忙什么,現在又說忙念書,到底是搪塞之詞。果然念了幾本書,也是裝出樣子來哄人的!跟你的是誰?吩咐給他,以后再不許給你書念,省得糟蹋了好文章。”凌霄只聽不敢答,俯首默立。謝老見狀冷笑一聲,命坐。凌霄便往椅子上坐了。

祖孫二人吃過一盞茶,漸漸說起了芳臣。謝老問道:“上次進宮,皇后可有吩咐什么?”凌霄笑道:“姐姐惦著老祖宗和祖父,問二老好呢。”謝老忍不住嘆道:“兒孫輩中只芳兒一個成器,可惜不能承祧。如今雖是風光無二,到底晚景如何,也難說。”凌霄道:“傲臣不肖。”謝老道:“不孝有三,汝犯何罪?”凌霄乍一聽傻了眼,忙站起身,暗暗打量祖父臉色,不敢輕動。謝老冷笑道:“你打量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只管自己逍遙快活,可仔細把整個謝家搭進去!”凌霄忙道:“我并不敢。”謝老長嘆道:“我們怠慢了公主,其罪當誅。我一人死不足惜,可尚有老母在世,忠孝如何兩全?”說著滾下淚來。凌霄聞言忙跪下,謝老卻不看他,低聲說道:“走。”凌霄不敢留,亦不敢走,直到謝老喝道“走!”他才敢起來。

高染難依候在門外,見凌霄出來,忙迎上去,見凌霄臉上灰灰的,便知謝老又罵他了,只不知道打了不曾。凌霄搖頭不語,丟開他大步往自己屋里走去。才到窗下,就聽見了里面的喁喁私語,伴著幾聲嬌笑。如同滾油下架著烈火烹,凌霄摔簾闖入,唬得丫頭們躲藏不及。馥仙瞧他臉色難看,不知何事,便使眼色與松枝,松枝會意,領著大小丫頭出去,掩了門守在外面。

凌霄一言不發,坐在炕上冷眼看馥仙倒茶。待她奉到自己面前,冷不丁哼了一聲。馥仙卻連眼皮也沒有動一下,凌霄心里的火愈燒愈旺,眼看見馥仙頭上的蘭花玉簪,竟抬手一把拽下,扯亂了馥仙的發髻,疼得馥仙捂頭哎呦了一聲。本以為她會惱,可沒想到馥仙只開匣對鏡抿好了頭發,一個字也不問。凌霄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牛脾氣,竟舉起那簪子砸在了地上,弄得玉片濺了滿屋。

馥仙只看著,末了才淡淡說道:“什么話直說就好,何苦拿這無情物撒氣。”凌霄冷笑道:“好,你要說話,我就和你說話。”說著上前一把拉起她的手,把她丟到了床上。馥仙因此兩頰燒得通紅,扶著床捧著心直咳嗽。凌霄卻不管,胡亂扯掉了宮絳就逼過來,馥仙眼底露出幾許驚慌怯意,微微扭開了臉去。凌霄見狀嘴角挑出一抹戲謔,欺身湊到她耳畔,沉聲說道:“你以為,我對你有沒有一點子真心?”

他的衣袂因此蹭著馥仙的手臂,馥仙因此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氣,一時間臉上的紅霞變了火就燒掉了她的眼她的心。復低頭下去,卻聽得凌霄一聲不屑的冷哼,并一句“下賤骨頭”。說畢抬身就走。

馥仙當即五雷轟頂,紅了眼,起身喝道:“站住!”凌霄冷冷一笑,果然頓住了腳。也不轉身,只問道:“作什么?”馥仙道:“什么意思?”凌霄冷笑道:“你非要自取其辱?”見她不搭話,又輕笑一聲,說道:“你以為有老祖宗和祖父給你撐腰,我就得乖乖聽你話嗎?想用孩子栓住我,好啊,我成全你,你躲什么?臊什么?裝什么?”一壁說,一壁緩緩逼近。馥仙只覺得每個字都是一把刀,一下一下狠狠剜著她的心,等凌霄走到眼前,忽然抬手甩在了他臉上。

因顫聲質問道:“你當我是誰?我是當今圣上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是你們謝家三書六禮八人大轎從正門抬我進來,在天地祖宗跟前拜過堂的正經奶奶,論禮論法,憑你是誰,也要敬我三分薄面!如今你幾次三番羞辱我,是何道理?”說著滴下淚來,渾身亂顫。凌霄摸著臉上火辣辣的巴掌,朗聲大笑道:“好,好個奶奶!而今總算原形畢露了,往日里裝個賢樣子巴巴的奉承誰?既以女則女戒立命安身,如何反上天去?既拿正禮壓我,也好,口齒伶俐便犯七出之條,我這就回明了老祖宗,一紙休書請殿下回去。”

馥仙早已氣黃了臉,手腳也麻了,嘴也笨了,聽說這話,更是目不能視足不能前口不能言,顫巍巍坐下,捂著心口喘了好一陣,發狠說道:“你就去回,拿得休書來,我就走。”凌霄冷笑道:“一張休書而已,只怕你還不肯走呢!”說畢摔簾而出。馥仙一個“你”字噎得滿臉一陣青一陣紫一陣紅,倒在床上直往地下嘔,松枝慌張張走進來,一見,竟頭暈眼花站立不住,鸞竹忙拉住她,松枝扎掙著往外推鸞竹,鸞竹會意,跑出去了。

馥仙捂著肚子,迷迷糊糊聽見屋里鬧哄哄的,抬頭朦朦朧朧看見一個人靠在炕邊,便想叫她,幾次都沒聲音,肚子卻又痛起來,忍不住抵著臂彎低低呻吟起來。松枝聞聲,忙走近抱起主子,見主子疼得滿頭大汗渾身痙攣,好容易壓下去的火又燒起來,氣得簌簌掉眼淚。又看滿地玉片,便厲聲喝小丫頭進來掃地。小丫頭子早通過了消息,都你推我我推你不肯動。彼時前面也亂成了一團,翠袖插不下去手,心內也記掛著馥仙,便悄悄走過來,不想聞得此事,便將丫頭們挨個訓遍。

鸞竹正好回來,忙勸住她,因老嬤嬤要帶大夫進來,大家便都回避了。一時大夫診了脈出去,翠袖在后面囑咐嬤嬤不要驚動別人,末了進屋,就看見鸞竹躲在一邊偷偷抹眼淚,少不得解釋一番,又幫著松枝照顧病人,至晚方回。次日命丫頭寒香去各處逛逛,自己則走到這邊來看馥仙,見馥仙已能下地走路,這才松了一口氣。又見外間堆著行李不曾收拾,便悄悄問松枝,松枝賭氣甩開手說道:“橫豎要走的,不必你們爺趕我們。”翠袖一聽羞得臉紅,不等說話,里間馥仙道:“松枝,不得無禮。”松枝道:“公主講禮,由著他們欺負。”又轉頭問翠袖:“像我這樣沒禮的,要怎么死?”

翠袖見她這素日小心盡任的人今兒竟沖撞了主子,心內不禁大異,又觀內外形景,這對主仆必是要回京城去的,松枝原是長公主的人,又有些左性,保不齊不將這里的事如實上告,到那時不是三爺難救,而是整個謝家都沒好果子吃。于是滿心盤算如何與馥仙開口,松枝見她不說話,也猜著了六七分,不屑再問,自進屋服侍主子。翠袖跟進去,馥仙叫鸞竹開箱子拿出幾件時新衣裳賞了她。翠袖謝過,仍未盤算好如何開口。馥仙見她在門口磨蹭,便使松枝去薇臣那里取荷花吸杯,松枝也沒說什么,就和鸞竹一起去了。

馥仙起身,走過去攜起翠袖的手,款款說道:“你要說的話,和我的心是一樣的。不必說了,免得落人把柄,白白冤枉了你我的一片癡心。”翠袖忙拜道:“謝公主成全。”馥仙道:“不必謝我。我心里明白,這屋里,只有你真心為爺,真心待我。我是年輕媳婦,以后還要煩你多幫襯我。”松枝道:“奶奶說話便是。”馥仙道:“你走罷,松枝性子急,容我好好解勸一番,自然沒事。”翠袖于是告退,在門口回眸一看,馥仙輕輕說了句“你放心”,她便忍淚去了。

又過了幾日,馥仙病體漸愈,主仆幾個便收拾起行李準備上京。臨行前老祖宗幾次三番打發珊瑚來問,賞的東西堆了半炕,馥仙謝恩不迭。一時又有長安欲一路同行,馥仙婉言謝過,只帶著松枝、鸞竹上車。行了半日,馥仙實在累極了,松枝便命人打點下處,攙主子進屋休息。是夜,三人卸了殘妝,鸞竹抱膝坐在外面,松枝側身坐在床沿上,陪著馥仙說了一回話,紛紛睡下。

次日晨起,鸞竹去打水,松枝替主子梳頭。主仆收拾妥協,依舊趕路。進宮拜過兄嫂,又出來無園見長姐。因心內暗度:一日為夫妻,終生不相離。自己既已是謝氏媳,又有古訓說“家丑不外揚”,就只有咽苦,沒有訴苦的。自己這一顆心,與從前并沒有分別。只苦了松枝,她原是長姐賞的,陪嫁過去就是有心要收房,未料燕楊鳩占鵲巢,她的終身大事也就耽擱了。等這次回去,還是設法替她掙個姨奶奶才好。

可等真見了長姐,這顆心就不由人做主了。聽長姐問家務犯難,馥仙忍著不敢紅了眼圈兒。景從悄悄拉松枝在一邊,問她在謝家如何,主子有沒有受委屈,松枝記著馥仙的話,只說一切都好。景從聽了遂微笑不問。住過三日,馥仙作辭回去。

謝家算著時日,如今便命人候在角門外,遠遠看見馥仙的轎子過來,忙進去告訴。一時馥仙進了上房來見老祖宗,薇臣、方筠二人站起來。姑太太笑著攜起馥仙的手,送至老祖宗身邊坐下。老祖宗細細問著一路辛苦,姊妹們陪著說笑一陣,就有丫頭進來說:“三爺來了。”

老祖宗笑道:“問他從那里來。”外頭人聲漸近,笑答道:“六妹妹來信兒了。”說著從屏風后面轉出來,果然是凌霄。凌霄并不知道馥仙回來了,一時二人都紅了臉。姑太太瞧見,笑引姊妹們出去,老祖宗問過長安的事,便也攆他二人回屋。

一路上,二人有一句沒一句胡亂說了幾句話。凌霄道:“六妹妹傳信回來,軍機冗雜,我就要走了。”馥仙淡淡問道:“這一去多少時日?”凌霄道:“少則半年,多則不好說。”馥仙道:“短了什么,只管告訴我。”凌霄應了個“嗯”字,正想再說別的,小丫頭夕歸過來,說老太爺叫。凌霄一聽只得按下心意,回屋穿了衣服,往前面去了。

傍晚小丫頭子來回:“老祖宗和姑太太拜佛出去了,叫奶奶自己吃飯。”馥仙聽說,便命人端菜上來,又請翠袖,二人對面坐著吃過飯,翠袖褪去手上的玉鐲戒指等物,服侍馥仙漱盥。

馥仙問道:“先時我聽人議論,說修兄弟屋里攆出去一個丫頭。”翠袖點頭道:“是叫蔻兒的雜使丫頭,手腳不干凈,攆出去也好。”馥仙道:“修兄弟年輕不知事也罷,怎么澗蘭也這么沒分寸?”翠袖道:“那里是她,原是鳳梧捉的贓,沒有告訴上面,悄悄瞞了,商議著隨便尋個錯處打發出去便完了。誰知青芍看不過依舊嚷了出來,才鬧得那樣。”馥仙嘆道:“水至清則無魚,她也太急了些,修兄弟又好面子。”翠袖道:“真要攤開說,這事也怪不上別人。”

馥仙問道:“這翡翠簪是四姑娘賞的么?”翠袖道:“是。”馥仙笑道:“她倒有心了,整塊的翡翠雕簪子不容易,這也罷,難得的是這顆花蕊抱珠。你且小心戴著罷,別像那屋里似的叫人摸了去,白給人家笑話,到底也辜負了四姑娘的一片好心。”

正說著話,就見松枝吃了飯上來,一進門便笑道:“五姑娘屋里好熱鬧,說有一個什么仙法兒可以驗人巧拙,我聽著有趣,便站住腳玩了一會子,原是觀人指上之螺紋。”翠袖笑道:“占卜兇吉如何?”松枝笑道:“天機不可泄露。”馥仙在旁聽見,微微一笑。翠袖因道:“奶奶也去瞧瞧?”馥仙答應“好”,才出門,不料就有人來回王家紅事的禮,待安排妥協,天色已晚,想眾人應已散,便作罷。

松枝服侍主子歇下,起夜時聽見檐鈴亂響,又看見地上樹影亂顫,忙移燈出門,婆子說天要下雨了,姑娘小心受涼。松枝與她們略寒暄幾句,才回屋躺下,偏又聽見敲門。正要起來,翠袖也醒了,忙悄悄的按住她,下炕穿鞋,披衣應門。一時回來,悄悄地說:“三爺進來了。”松枝聞言心下一驚一急,正不知道該怎么辦,凌霄卻已經進來了,悄使她們出去。松枝不大愿意,奈何翠袖拉她,她也就只好出去了。

凌霄走到馥仙床頭,見她安安靜靜裹在被子里,不禁莞爾一笑。忽然外面響起了雷聲,馥仙猛打了個寒噤,輕輕呻吟了一聲。凌霄原不知她從小就懼黑懼雷,只去拉她的被子,馥仙于是醒了,迷迷糊糊問“大半夜的,你作什么?”正巧這時候又響了一個雷,馥仙渾身一戰,低低的驚呼出聲,忙捂住耳朵,將臉埋在被子里。凌霄見狀動了心,試著去抱她,馥仙忽然撇開被子撲進了他的懷里。

凌霄覺得她的骨頭硌得人生疼,忍不住動了動身子,馥仙覺得奇怪,便抬頭一看,卻唬了一大跳,忙推開他,向外喊松枝。凌霄說人都睡了,叫她不要喊,馥仙不肯,這時候窗外忽然亮若白晝,緊接著黑水攜炸雷粉墨登場,馥仙不堪此聲,加之受了驚嚇,竟昏了過去。

外間丫頭們先聽到主子叫松枝,并未在意,只松枝一人披衣穿鞋下地,后來才知道主子犯了病,不由得都慌了神。翠袖穩住眾人,不叫她們驚擾老祖宗,誰知早有廊上值夜的婆子把這事告訴了上頭,老祖宗和謝老都打發人過來問,翠袖等只好照實稟告。老祖宗一聽這還了得,忙和姑太太等到這邊來,又請大夫又請僧道,忙了一宿。

薇臣因最近身上不爽,老祖宗命早睡,下人們也不敢多話,故今晨方知此事。遂到那邊看過三嫂,并無大礙,便約著方筠下棋。一時宜家兩位嫂嫂也聽說了這事,也都瞧過病人,到她們這邊來湊熱鬧。誠嫂方筱因未見凌霄,便隨口問了一句,薇臣正苦心解棋局呢,因隨口說道:“捅了這么大簍子,定是祖父叫人給拿住了。”眾人聽說,都微笑不語。玩了一會兒,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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