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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想前程癡公主灑淚 治眼疾冷太醫動情

  • 桃都
  • 沈寓顰
  • 3286字
  • 2021-08-28 00:00:00

是夜,月隱身黑幕,冷冷注視著大地。

月光灑在有情人心上是圣潔的白,落在失意人眼底是落寞的灰。舞雩站在窗前已經很長時間了,她的背影孤傲而脆弱,景從見了心疼,想勸主子休息,舞雩卻不聽,直等景從強拉了她坐到床上時才發現她的眼里竟流下了血色的眼淚。

景從見狀嚇得忙握住嘴挨著主子坐下,那邊殷雪也趕了過來,景從示意她莫作聲,自己伸手在舞雩眼前探了探,竟真沒有反應,登時感覺渾身的血都趕到了腦子里,意識猛得放空,頸下一陣涼。因知主子素來要強,聲張恐怕傷她臉面,故只打算偷偷吩咐殷雪,不想這時候舞雩卻淡淡開口吩咐道:“悄悄兒的去找明煖來罷。”她的語氣聽著十分平靜,景從卻不由得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看了眼殷雪,沖她點點頭,于是殷雪匆匆跑出去了。

景從在屋子里踱了好幾個圈兒,左右等不到人進來,心內拱起一股急火,正要出去,卻被舞雩叫住了。舞雩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微笑著握住她的手,那雙灰色的瞳孔茫然散著,口內平靜地說道:“我方才做了一個夢,夢見惹塵和端娘合衾而寢,夜半起身時枕邊人卻成了蘭丫頭。惹塵抱著她一直哭,直哭得眼睛都流血了還不停下來,最后竟瞎了。而他懷里的人也變成了林丫頭。林丫頭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刀,想都沒想就捅進了惹塵的心窩里,惹塵當即翻下床死了。這一切就發生在我眼前,那么真!我努力想要挽救,那刀卻好像有了靈性一般直沖我的眼睛飛來,然后我也看不見了。”

大顆大顆的血淚從舞雩的眼睛里滾下來,景從拿帕子一擦,舞雩哭得更兇了,血水很快染了整條手帕,唬得景從再不敢動彈。舞雩還在說話:“和親公主的結局十有九悲,徒留得虛名兒與后人作笑談。命運從不肯眷顧我。呵,我夜衾潺的一輩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岺夏和,我只是文明交流的紐帶,在異國的土地上咽下最后一口氣,回首望路遠山高,就算變了鬼也回不到故里;岺夏戰,我就是第一個犧牲品,夾在母國與夫國之間,無論怎么選,結果都是個錯。”景從正要安慰,舞雩卻抬手制止了她,幽幽嘆道:“馥仙不該是這樣的命。她才剛剛開花呢,宿命不能這樣殘忍待她。就是清約也不可以。既然這劫只要有人受下就能化解,那就由我來受罷。沒什么大不了的。這樣,興許還能在史官筆下討一個平常名聲呢。”說到后面竟笑彎了眉眼。

景從的心一陣陣揪著疼,哽咽著喚了聲“長公主”。舞雩側過身來摸索著捧住她的手,懇求道:“阿景,我求你留下,替我看著岺朝,岺朝不能再出事了。好歹你是我放心的人,我求你替我守著。我求求你。”景從忍不住痛也滴下淚來,說道:“公主拿我當什么人了?我們從小兒一處長大,你如今這樣,我怎忍心憑你自己去呢?可你又這樣托我,叫我如何是好?”舞雩不說話,只管拉著她的手掉眼淚。景從嘆道:“好歹留著諒兒。”舞雩答應。服侍她睡下,景從掩門出去。

羅帳輕掩。

惹塵瞧過長姐走到外面,見景從等幾個大丫頭并明煖已經等在了那里。明煖說明病情。得知長姐是心內之病,惹塵第一念就想到了前兒未遲遞上來的折子。因問道:“可有什么好法兒治得?”明煖道:“我既得了藥方,如今只差一味藥引,明兒我就尋來,一定治好長公主的眼疾。”惹塵忙問:“差的什么?我打發人一起找。”明煖搖頭道:“不用,我知道在那里。明兒我一定配出藥。”

惹塵聞言不好再說,后趕來的少英馥仙等紛紛勸他回去,惹塵抬眼一看天上的黑云愈壓愈低,便依了她們。馥仙無痕還歇在志閑堂。少英身子壯,就留下陪伴長姐。

玄云蔽月。

少英在看書,隱約聽見外間素衣和王諒說話,于是轉出去輕命道:“你們睡罷,有什么話只管等明兒再說。”于是二人睡去。后半夜,四下靜極了,少英撐著頭對抗睡意,忽聞一陣笛音入耳,便起身往窗外瞧,莫說人,就連貓兒狗兒也不曾見到。

笛聲還在繼續,少英久覓無果索性作罷,倚在窗邊合上了眼睛,竟不知不覺睡過去了。景從進來瞧見了擔心她著涼,就到外面推醒了王諒,二人合力將她扶到炕上。

吩咐王諒照顧少英,自己往那邊看一眼舞雩,仔細整理了一下她床前的羅帳。直起腰,扭頭看向窗外,明月灑了一地清冷的光。笛聲未歇。樹影打在窗上。

見此情形,景從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個奇異的念頭,竟覺得是院里的桃花樹誤了舞雩。甩了甩頭苦澀一笑,料定自己是瘋了,竟將這些年的苦難歸罪于無心的東西。也不到外間與王諒素衣同睡,只趴在桌上湊合了一夜。月光灑進了屋子里。

次日是個響晴的天兒。舞雩就著黑暗坐起來,聽見景從的聲音劈頭第一句話就問院子里的桃花開了沒有。景從說開了,舞雩就讓她帶自己去瞧瞧。

屋子外頭吹的風有些冷,景從擔心舞雩的身子,舞雩卻說自己看見了漫山遍野競相開放的桃花。景從沒有接話,她擔心自己的眼淚會掉下來,雖然知道主子看不見,卻怕她嗅到悲傷,怕她傷心。

風中飄著桃花香。

舞雩說她掉進了一片黑色的沼澤里,苦苦掙扎卻逃不出來,向身邊人求救,那人卻轉身走遠了。死神攉住了她的喉嚨,意識飄離肉體飛向碧空,遠遠站在一邊看著自己的肉體墮入無底深淵,眼角的淚終究只能掛在眼角上。笛音入夢,伴著那年靖王府的桃花香也潛進心底,她的靈魂被生的力量托住,她看見自己坐在一片桃花落滿的山坡上,日日夜夜等候著那笛音再次響起。

“我沒有等到。”舞雩輕聲說道。低下頭,心上卷過一點落寞,似乎還帶著另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心尖兒上滴下來的血是什么味道?是卑微,是無奈,是不甘。眼角的淚顫抖著追逐歲月斑駁的轍痕滴在腳背上,也隱沒在斑駁的發間。徐徐睜開眼睛瞧見了夢里的黑暗,舞雩卻再哭不出一點兒眼淚了,也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這是明煖最后一次給舞雩治眼睛。

拔出最后一根銀針,明煖轉身去收拾藥箱,賭氣一般一言不發。舞雩眼前的迷霧已經完全退去,只見她捧著銅鏡照了又照,鏡里的眉眼間是抹不去的淡淡憂傷。

放下鏡子,她回身看著明煖的背影,說道:“煖,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做什么,但今天我還是想厚臉求你,在我走以后,能不能替我護著惹塵一點?就當是……成全我。”明煖低頭不語,心里卻止不住躥起火來,索性摔了藥箱向她大步走去,扯過她的手迫使她瞧著自己。舞雩在明煖眼底看見了一點奇妙的光芒,像極了她自己眼中也曾閃爍過的火焰。

明煖盯著舞雩,咬牙切齒地問道:“為了他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當真值得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舞雩甩開他的手,揉著微微泛紅的手腕躲開了目光。明煖見狀竟生出了一股惡意,緊握著的拳頭里指甲嵌入掌心刻下道道血痕,伸手一把攉住舞雩的肩頭,隨即貼上了自己灼熱的唇。

舞雩被這場變故驚得瞪大了眼睛一時間沒有主意,渾身的血紛紛沖入腦中攪得她頭昏眼花,身體的本能使她瘋狂推拒開了明煖。明煖松開她,見她慌亂擦拭著方才被自己吻過的地方,嘴角勾了勾,似是失望地閉上了眼睛,抬手擦去了嘴上的腥甜。冷冷諷刺道:“就是你為他丟了性命,在他心里你還是個惡人。他心里只有一個林驚寒,所有傷害過林驚寒的人他都不會放過。”舞雩道:“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他無關。”

口內有些刺痛,舞雩抬手一抹,看見兩個指頭上沾著一點血。原是明煖方才咬破了她的舌頭。她并不恨明煖,心也麻木了。明煖說的話她何嘗不明白,只是固執的絕望的等待著奇跡。

她想守住有關林秉寒的最后一點記憶。

明煖看著舞雩眼底的平淡,忽而慘淡地笑了笑,折回身拾起被自己掃落在地上的藥箱又默默收拾起來。舞雩也沒同明煖說話,只呆望著指尖上的血出神。忽而頸上傳來一陣刺痛,她失掉意識向前撲去被明煖一把接住,抱到了床上。

落下簾子注視了一番,明煖從懷里掏出了一朵血紅的花兒。那花兒長得好生奇異,單有血色微微蜷曲的花瓣卻不見半片襯葉,那血色盯得久了,竟緩緩流淌起來,讓人不由自主聯想到八百里漫漫黃泉路,雖說那地方誰也沒有親身到過。

低頭看著手里的花兒,明煖的眼底竟有幾分溫柔神色,仔細撫過每一片花瓣,輕輕將花遞了出去。那花兒浮在半空中放出灼眼的血光,瞬息吞噬了天地間所有顏色,待到光芒消散就不見了蹤影。見狀明煖露出一點疲憊的笑意,方才是那血色掩飾了他的虛弱。緊走幾步來到舞雩床頭,俯下身小心地卸掉她額間的花鈿,只見她光潔的額上閃過了一點紅光。一瞬而已。

見狀明煖又是微微一笑,替舞雩蓋好了被子。白皙如玉的手輕撫過舞雩那并不驚艷的臉龐,那點紅光就飛落在了掌心里。合掌光芒泯滅,腳步沒有絲毫停留,提起藥箱消失在了門外。

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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