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昨夜的巨變對小鎮人來說毫無影響，他們甚至覺得今天格外的舒適。

李懷林也從睡夢中醒來，看到趴在自己床邊睡著的男孩和躺在床腳的莫莫，輕輕起身。

男孩此時也醒了，揉了揉眼睛，驚喜道：“小林哥哥，你醒了！”

“嗯。”李懷林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覺得這一覺睡得真是舒服。

“小林哥哥，昨夜真是嚇死我了。”男孩站起身，正要把昨夜的事情說出來。

李懷林按住男孩的腦袋，感受到藏在兜帽下毛茸茸的耳朵，說道：“昨夜發生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嗯？”男孩很疑惑，小林哥哥失憶了嗎？他開口說話：“昨晚……”

李懷林按下他的腦袋，溫柔的說道：“盤護，昨晚什么事都沒發生，我睡了一覺就醒了，你也一樣不是嗎？”

男孩眨著迷惑的眼睛，“是嗎？”

昨夜明明發生了那么多事，而且小林哥哥一定看見了自己的耳朵，為什么會沒事呢？

他的小腦袋有點不夠用。

李懷林下床，走出房間。今天的早晨與昨天的沒什么兩樣，自己也與以前沒什么不同。

他努力讓自己忘記昨晚發生的事情，今天還要與宋金離別和找胡子大叔的魚。

李懷林吃了早飯，向宋金家趕去。

盤護還像昨天一樣坐在屋檐下看書，莫莫繼續賴在床上睡覺，它昨晚好像累著了。

李懷林來到小鎮的唯一一家藥材鋪子，昨天與宋金說好在這里見面。

鋪子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粗布的青年，見著李懷林來了，立刻迎上來，好像在等著他。

“小林，你是在找宋金的吧。他今天很早就走了，托我給你帶了兩本書。”青年從懷里拿出兩本書，“一本是給你的，一本是給曉西的。”

李懷林接過兩本書，書的封面上各有四個大字：《游俠列傳》與《俠女柔情》。

這時候呂曉西也跑過來，她好像有點急，一邊喘氣一邊說道：“小林，宋金呢？怎么沒見到他。”

李懷林把一本書遞給她，“他很早就走了。”

呂曉西接過書，沒說什么。

李懷林注意到她好像欲言又止。

“走吧，去河邊看看，我們還是先去找魚吧。”

“好吧。”李懷林看著手里的書，山高路遠，江湖見。

一路無言。

龍泉河就在小鎮周邊不遠處，自遠處大山而來，蜿蜒曲折，形成一個大的半圓，隱隱把小鎮包裹在內。

這里一直是小鎮孩子玩耍的地方。

兩人來到河邊，雖然說在一條河里找一條魚聽起來不可能，但胡子大叔提到了藍色的魚，李懷林就知道是哪一條了。

兩人沿著河邊走向河中某個最深的壇子。

“小林，今天早上小東告訴我，張姨家的麥子昨天走水了。”呂曉西開口道。

“走水了，怎么會？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地里還會走火啊。”李懷林不明白，昨天自己雖然沒從那邊回來，但是離張姨家的地也不遠啊，怎么沒感覺到。

“確實是，聽說昨天張姨哭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很多人都把自家的糧食送到張姨家了。”

走火？李懷林想到了昨天遇到的那兩個人，她們應該恰好從那兒經過。女孩的臉紅彤彤的，說不定就是被火光照耀的。可既然看見了為什么不說呢？不然可能可以搶救一點出來。

李懷林答道：“回去的時候我們也去看看吧。”

麥子毀了，等于沒了明年的口糧，他那還有一些銀子，說不定可以幫上些忙。

兩人眼前突然跑過一群七八歲大的孩子，這段時間已經上過三年學堂，家里又沒有需要忙活的事情，正是玩耍的年紀。

在他們后面跟著一個小男孩，大概四五歲，穿著一身花布衣裳，神色焦急，邁著兩條小短腿使勁的追著前面一群人。

呂曉西對著男孩叫道：“小邋遢，小心。”

“啊？”男孩一邊茫然的回者話，一邊一腳踩進前面的一個小坑，順勢一滑，整個人坐在地方，這一下似乎有些重，男孩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可他看著身上落滿的泥土，看見前面那群哥哥們已經跑的不見蹤影，終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聲音宏大清脆。

這孩子其實有一個很有書香的名字，徐衍墨。聽說他爹娘讓教書先生起一個一定能考上功名的名字，開始說了很多，都不滿意，最后教書先生翻閱典籍，說叫這個名字一定能有出息，他爹娘才最終敲定了。但大家不喊這個名字，都叫他小邋遢。

呂曉西趕緊走上去去，蹲下身，一邊攙扶起孩子，拍掉他身上的泥土，一邊說道：“好了好了，衍墨，沒事了。”

盡管站起身，男孩還是哭聲不止，“曉西姐姐，我今天穿的是新衣裳，我娘會打死我的。”

“沒關系，我都幫你拍干凈了。”

“真的？”男孩抽泣著看向自己的衣服。

此時，剛剛跑過去的那群孩子又跑了回來，嘴里唱著：“小邋遢，真呀真邋遢~”

男孩有點收斂的哭聲又嘹亮起來，“啊~他們以后肯定都不帶我玩了！”

呂曉西嫻熟的從懷里拿出一塊手帕，取出里面的一塊小糖塞進男孩的嘴里。

他的哭聲戛然而止。

“曉西姐姐，你真好。”他的眼睛還是淚光閃閃，可看起來好像帶著笑。

“嗯，知道了，去玩吧。”

這個叫徐衍墨的孩子其實有些可憐，李懷林自己剛來到這里的時候，小鎮一般大的孩子其實很多，后來就像剛才那群人，七八歲大的，也不少。但是徐衍墨這樣大的，鎮子里除了小東，好像也就只有他一個，似乎一下子出現了一個斷層，而小東也不愿意與這個“小邋遢”玩，倒也不是不愿意吧，小東平常總在鎮子里跑來跑去，所以才會知道那么多第一手的消息，“小邋遢”走得慢，往往他就只是坐在那兒看著小東一次次從自己面前經過。

“衍墨其實滿可憐的。”鎮子里，只有呂曉西會喊這個名字，哪怕他的爹娘后來也叫他“小邋遢。”

“我們以后可以帶他一起的。”李懷林說道。

呂曉西看著蹲在那兒，看著男孩遠去，沒有說話。

兩人來到龍泉河最深的一處壇子旁邊，說是最深，看起來也就一人多深，只是中間很小的一處地方看起來是碧綠色，宋金好幾次從上面游過，都說踩不到底。

李懷林從懷里拿出一個果子。就是自己從山谷帶來的那種。他把果子用石頭砸碎，放在水中，藍色的汁液很快彌散出去。

兩人在岸邊靜候片刻，水底碧綠的地方緩緩游出一條小魚，通體藍色，似乎不怕人，向岸邊不遠處的果子游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果然還在。發現這條魚來自一次偶然的機會，小東把吃完的果核放進河里，引來了這條魚，這也成了幾人共同的一個小秘密。

李懷林看著水中的魚，突然想到：魚是找到了，可怎么把它抓起來呢？要知道，之前他們可是想過很多辦法要抓到這條魚的，可它吃完果子就會游回去，對什么都不感興趣，而且果子如果離岸邊太近它根本就不會過來，更不用說離水了。

李懷林轉頭，看見呂曉西也一臉疑惑的看著他，看來她也想到了。

“不然去喊大叔過來看吧，他也沒說一定要抓起來”呂曉西提議到。

“對啊。”李懷林一下反應過來，既然這條魚救了大叔，也不應該也不會把它抓起來。他準備現在就去找他。

“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一句親切的問候聲傳來，李懷林發現是昨天遇到的那兩個人，婦人牽著女孩的手，笑語盈盈的向他走來。

呂曉西見他們似乎是找李懷林有事，說道：“我去找大叔，你在這等著。”

婦人注視著呂曉西的離去：這女孩身上被下了極為高深的障眼法，看不透。

李懷林看著眼前的兩人，“有什么事嗎？”自己與她們也沒什么交集啊？

小女孩站在不遠處環視李懷林的周圍，似乎在找些什么。她看向龍泉河，突然眼前一亮，喊道：“柳姨。”

婦人也望向河中，微微一笑：“果然。”

自家這位小公主天生就有尋匿機緣的本事，倒也不是說她自己能找到各種機緣，只是會對擁有福源的人心生好感。也正是如此，這位才能在那深似海的皇宮里存活下來，成為唯一一位真真實實的公主。

女孩走到河邊，把小手放進水里，水波蕩漾中，其手上生出一縷縷絲線，伸向那條藍色的魚。絲線纏繞中，那條魚似乎渾然不覺，繼續食用著果子。

婦人覺得不對，突然想到了什么，驚呼道：“公主小心！那不是普通的靈魚！”

女孩反應也快，在婦人喊出聲的一刻，她就迅速的把手從水里拿出來，可一絲藍色的光芒還是順著絲線瞬間蔓延到女孩的手上，消失不見。

婦人沖過來，拿起女孩的手，仔細感應，松了一口氣，“好在此時它還溫順，只是自身的一種本能反應。”

女孩詢問道：“柳姨，這是什么靈魚？剛才發生什么了？”

婦人看向河中那抹藍色的身影，緩聲道：“是雙生靈魚，只在永恒之河中心出沒的雙生靈魚。”

女孩瞪大了眼睛，雖然還不知道這靈魚具體有什么能力，可聽到永恒之河中心出現這幾個字，就代表著無法想象的天價。

她看著因聽到公主字眼而陷入思索的李懷林：自己找到了一個不一般的獵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