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珠帶夏服出了院子，兩人沿著小路往前走了有一兩里地來到一處瀑布前，這瀑布大概有十來米高，水流不斷。

瀑布下是深不見底的潭水，里面偶爾能看到幾條魚蝦游過。

夏服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趙寶珠，問：“你晚上想吃魚？燒烤？麻辣？清燉？”

趙寶珠聽他如是說眼睛一亮，而后搖了搖頭，看著眼前的瀑布道：“你也看到房前那大片的田地了，同后山有什么不同嗎？”

“哦，田里挺干凈，連根雜草也沒有，大家都很勤快。”

夏服想起房前的田，里面沒有農作物，雜草也沒生一根，一定是稻工寨的人太勤勞的緣故，于是他真心實意夸了一句。

趙寶珠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而后將話給挑明，說：“這里和后山不同，后山雨水比較多，而房前比較干旱，雨水比較少，你是農官，有什么辦法將這里的水引過去嗎？”

“飲水灌溉，剛剛咱們大概走了有兩里地，挖溝渠引水耗費人力了些。”

夏服眉頭一蹙，也不知道這稻工寨有多少人，人太少怕是要費的時日久些。

“兩里地也不算遠，幾天的功夫就可以將溝渠挖好。”

趙寶珠將水潭一面的枝葉揮開，道：“難的是水引過去，田灌溉好了要怎么將水堵住，一般的泥沙一沖就開，到時秧苗就要被淹掉了。”

“這趙寶珠果然和書上描述一樣，難道這里真的是書上記載的大秦，什么都還沒發明出來？”

夏服在心中暗想，抬手撓了撓自個的下巴。

這會他臉頰上的紅暈早就下去，想起平日里看的雜書，自信的開口道：“可以在田地的入口處造個水車，讓牛來拉動轉盤，這樣就可以放水進來，想要堵住水流就用木栓卡住水輪，水輪不轉動，水也就被阻斷了。”

“水車？真的可以？”

趙寶珠不知夏服口中的水車是什么樣神奇的東西，她眼中帶著懷疑，看的夏服眼神閃躲。

而后夏服又挺直了脊背，說：“這在夏國很常見，我因為好奇還特地研究過，你要是不信，我把這水車畫出來給你看。”

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趙寶珠領著人回去，從房間的角落翻出了許久不用的筆墨紙硯。

夏服剛開始還有些不適應用毛筆作畫，還好他有些底子，在畫費了兩張宣紙后，終于完整的將水車給畫出來。

為了能讓人看的明白，他還將水渠和田簡單的標出來，甚至是水車的一些復雜的小零件也在一邊單獨畫了出來。

趙寶珠將這畫拿起來，把上面沒有干的墨吹了吹，這才仔細看起來。夏服果然畫的詳細易懂，看起來確實像是那么回事。

“看起來還可以。”

得到趙寶珠的肯定，夏服笑起來，而后又苦惱的皺起眉頭，說：“我雖然能畫出來，也知道建造的步驟，但是是個動手廢，通俗點就是光說不會做，寶珠姑娘還要下山找些手巧的木工師傅來才行。”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

趙寶珠眉眼一彎，覺得這水車要是真的能建成發揮應有的作用，那可真是撿了個寶貝。

她捏了捏夏服的胳膊，溫柔道：“今天你也累了，就歇一歇，等晚上我讓廚娘給你做些好吃的。”

夏服聽到吃的，沒注意到她的動作，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實在是中午吃的那個土豆太小，他這會不僅餓，還急需補充一些水分。

“那就謝謝寶珠姑娘了。”

頓了頓，見趙寶珠將畫卷起來就要離開，夏服趕緊上前兩步，道：“寶珠姑娘，不知道哪有井？我看廚房的缸里已經見底了，要是做起飯來恐怕耽誤事。”

夏服只在廚房看見一盞油燈，剛剛在廂房里根本就沒見燈的影子，想來晚飯吃的早，這里又沒有什么娛樂的東西，大概天還沒黑就睡下了。

現下他除了想要趕緊喝些水，還擔心廚娘挑水耽誤了做飯的時辰，到時候黑燈瞎火的還要摸黑回來。住的地方離廚房有些距離，這里桃樹又多，要是趙寶珠忙的話，他一個人還有點害怕。

“你擔心的對，確實應該打水了。”

趙寶珠的目光落在夏服有些干澀的嘴唇上，心中了然，這又餓又渴的確實不是他們稻工寨的待客之道。更何況，以后說不定要人進廚房的日子還多著。

于是她將人交給了廚娘李嬸，李嬸四十多歲，胖胖的身材，圓圓的臉龐，她和別的婦人不同，發髻上插著一朵絹制的桃花，是一個愛美好脾氣的婦人。

“夏公子，以后就辛苦你和嬸子我一塊去打水了，寨主說了，以后這廚房的東西你隨便使用。”

李嬸望著夏服那張格外俊的臉，一雙眼睛笑的都要看不見眼珠了。

夏服忙擺了擺手，用扁擔挑起地上的兩個木桶，道：“李嬸見外了，您以后叫我小夏就行，咱們去打水吧。”

“好，那就先去打水。”

李嬸拿了扁擔挑上兩個空桶，領著夏服出了四面透風的廚房，兩人穿過一片高大的喬木，來到一個三人高的小矮山下，還沒靠近，耳邊就聽到了涓涓的流水聲。

“井是打在這里的？”

夏服見李嬸將扁擔放在一邊，從木桶里拿出個巴掌大的木頭勺子在矮山前蹲下，他光聽到流水聲，四處看過，根本沒見井的影子。

“哈哈，你見哪個在山上打井的喲，把山打穿了也不見得有水，更何況這稻山根本就打不穿。”

聽夏服如此問，李嬸哈哈笑了一聲解釋，她往下一探，手中的木瓢就盛出滿滿一瓢清澈的水來。

夏服一想也是，是自己忘了這是在山上了，他見李嬸憑空舀出水來，好奇的上前一步，就看見矮山下面有個半米深的石槽，石槽里蓄滿了清水。

奇異的是，李嬸將兩只木桶舀滿了，石槽里的水見了底眨眼功夫就又滿了。而且耳邊聽到流水聲，石槽里的水并沒有流出去，水流聲和水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看你嘴唇干的，先喝口水潤潤，天還早，咱不著急回去。”

李嬸將木瓢遞給夏服，夏服接過來在她讓出來的位置蹲下。拿著木瓢猶豫了一下才舀了半瓢水，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清洌洌的只有一股草木的味道。

夏服低頭喝了一口，清涼甘甜的水瞬間解去渾身的疲乏。他心中驚詫，頓了頓就咕嘟咕嘟將半瓢水給喝完了。

解決了干渴，夏服將自己帶來的兩個木桶裝滿，研究了一會石槽，看不出原因，這才問一邊的李嬸：“這山也沒有縫隙，石槽里的水是從哪里來的？”

“你問我？”

李嬸胖胖的手指指向自己，見夏服點頭，一張胖胖的臉頓時笑開了花，道：“連寨主都不知道這神仙水是哪里來的，我一個大字不識的婦人就更不知道了。”

見夏服似乎不信，她收了笑，用扁擔將兩桶水輕巧地擔起來，兩只手抓著前后的繩索認真道：“不過這神仙水是寨主來了稻工山才突然出現的，想來是老天可憐，才給我們這一條生路。”

李嬸說完就擔著水原路返回了，夏服學著她也將水擔起來，路上思索著李嬸話的意思，想來即使她真知道什么也不會向自己這個外人吐口的。

兩人來回四五趟才將廚房的水缸給裝滿，這會看太陽大概有三四點的光景。挑完了水，李嬸就準備做晚飯了，夏服暫時幫不上忙，就坐在灶前的木墩上幫忙燒火。

他看著李嬸蒸了一大鍋米飯，又在另一個鍋里兌上清水往里面丟了幾顆鹽巴，將洗好的像菠菜一樣的野菜丟進鍋里，這才蓋上鍋蓋。

夏服往灶下續了幾根干柴，瞅了瞅兩個鍋，沉默了一會才問：“李嬸，寶珠姑娘不是說晚飯做些好吃的，不炒兩個菜嗎？”

“不是有野菜湯，這野菜還有一筐不吃就放壞了。”

李嬸抬起圓圓的下巴示意夏服去看架子下放的半人高的竹筐，里面滿滿當當的都是野菜，大概放了有兩天，葉子有的已經泛黃了。

夏服其實也不是那么挑，只是鹽水煮野菜湯實在不怎么好喝，他在心中斟酌了幾句，說：“李嬸，廚房里有沒有蒜和醋？”

廚房一邊的架子上堆滿了碗碟瓶罐，夏服不知道有沒有醋和蒜，要是有可以把一筐快要壞的野菜用熱水燙燙做個涼拌菜，就是希望這野菜別苦就行。

還有廚房的梁上掛著幾個竹籃，夏服懷疑里面裝的是雞蛋，畢竟中午做蛋炒飯用的雞蛋就是趙二從竹籃里面取出來的。

要是還有剩，可以打碎到湯鍋里做個蛋花湯，不需要多，兩個雞蛋，蛋液打碎一些就好。

“醋有，不過大蒜是什么？”

李嬸從架子上取了一個青瓷壺，將蓋打開里面的液體是黑色的，一股酸味在空氣中散開，想來就是醋了。

“大蒜就是大蒜。”

夏服苦惱的轉了轉手中的燒火棍，想了想艱難描述大蒜的特征：“就是剝開皮，里面是白色的，一瓣瓣像胖胖的月牙一樣，還有是一整個的，吃起來很辣，辣味也就是味道非常重。”

“你說的是葷菜呀，這東西寨里人都是吃多了難受才吃的，聽寨主說是一味藥，籃子里就有，要多少我給你拿。”

李嬸將手中的青瓷壺隨手放回架子上，不知從哪個角落里搬了把竹椅，肥胖的身子踩上去，竹椅在她腳下嘎吱作響。

踩在竹椅上的李嬸踮起腳尖，將頭頂的竹籃托著拿下來，從竹椅上下來，她喘了口氣，抱怨道：“二小子竹籃掛的忒高，每次拿都要累一身汗。這還有半籃子，想吃多少隨便拿。”

夏服站起身將李嬸手中的竹籃接過來放在腳下，剛張了張嘴，余光就見趙二走了進來。

趙二進了廚房先拿木瓢舀了瓢水咕咚咕咚喝完，瓢一放拿手抹了把額上的汗，斜了夏服一眼才對李嬸道：“寨主找你，廚房里我看著就行。”

“我這就去，二小子你可看好，可別糊了鍋。”

李嬸交代了一句，就扭著胖胖的身體走了。留下夏服一人對著趙二，灶底下的火噼里啪啦的燒著，兩人之間靜謐片刻，趙二撈起地上裝蒜的竹籃就準備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