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
“你哥哥是不是想你了?”
奶奶笑著問她,一邊給了她一顆糖。
“對啊。他說很想我。”
之后陸陸續續的幾次電話,都沒有接通。她想他應該是很忙。只是她的桌子上多了一個有些丑丑的餅干殼子。里面放的全都是五塊錢的紙幣。
林瑩回了電話,剛好是陳薈去兼職的路上,被奶奶叫住了。
“阿薈,我們家剛好那邊有熟人,我就幫你問了一下。可是。。。可是他們說,沒有看到你的申請表。”
她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林瑩不是不知道陳薈對這個的念想。甚至為了增重暴飲暴食,差點胃穿孔。
體重是漲了幾斤但還是很輕。
“我覺得可能是他們搞錯了,我讓人幫你找找。你別急啊!”
陳薈掛了電話。在包里翻找著通訊本。
又撥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邊很久才接。
甚至連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那邊的停頓都格外明顯。
“老師,我的申請表交上去了嗎?”
她說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緒。有些生氣,有些失落,或者是無力。
“。。。我剛想告訴你,你的申請表被那天送表的人,落下了。。。”
“你如果實在想,還是有機會的,等下一次報名的時候。。。”
她沒有聽這些話。整個人透著一股子的燥意。
最開始她也只想著是不是因為夏枍做的這個決定。可是平靜下來之后,好像是自己真的挺想的。
但現在,她又好像心里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了。燥意就是這么升起來的。她竟然覺得松了一口氣。而這口氣為什么會松,她說不上來。
“天氣越來越冷了。”
靈姐窩在休息室的沙發里,看著那個每天定點堅持來的人,挺佩服的。邊喝著熱茶邊跟她講話。
“你怎么像不怕冷一樣?每天來這么勤。”
陳薈正在打奶油。奶油機壞只能用手打。半個小時打下來還是很稀。
靈姐說是等雪停了去買個新的。可是奶油今天要打出來,店里來了三個訂單都是要奶油蛋糕。
“七中高一的學費要六百七,雜費四百二,軍訓費加校服三百,還有每天的早餐和午餐是另算的,大概在一千四到一千八左右。每年要投保,也有班費要交。”
“粗略一算。我要在這工作一個學期加一個多月才能滿足一年的學費。”
靈姐聽著她算的腦袋都暈了。怎么現在的孩子讀個書有這么多亂七八糟的費用。
“姐,你當時是怎么就放心將錢給我的?”
陳薈開學的時候,學費根本就沒有。陶醄和陳列只覺得她費錢,書費便要她自己掙。
她那天面試時上的時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報了怎樣的心情,向靈姐借了錢。她是不想麻煩別人的,但如果這錢是她提前預支的工資的話。
開學那天,伯伯和伯母也去了學校。陳楠高三開學早,并不是去他那的。或許是伯伯伯母不放心她,但當時她已經將從靈姐那里拿來的錢付了學費。也好在快了這么一步。
“因為你看著可憐兮兮的。我心疼。”
陳薈沒想過她會這么說。那天她是與往常一樣,本來什么事都沒有。她在客廳了跟那兩個坐的老遠的人說,她要開學了。學費要四千。
陳列前一天晚上喝的酒像是沒醒一樣,突然掄起桌子上的煙灰缸往她身上扔來。開口就罵。
“你以為你是誰?你說要就要。你吃在這,住在這,長在這還不夠。幾千塊錢學費自己去掙不好嗎?!給你臉了。。。”
煙灰缸剛好砸到她的大腿。很快變成了大片淤青,黑紫色的有些嚇人。她記得,那只煙灰缸兩百。因為陶醄就這事和陳列吵了起來。
她連那個煙灰缸都不如。有的時候她會很慶幸。還好沒有被趕出去,還好不至于留宿街頭。
這些年,他們陸陸續續的吵架,打架,吵著要離婚。每一次的開端都有她在場。每一次的結尾都是寂靜到讓人孤獨的夜和漆黑的房子。
然后她就去了店里,眼睛有些紅,剛哭過又被極力克制住的樣子。
她沖著最后一股勁,借了錢。她本以為,她真的從此就讀不上書了,可是靈姐給了她四千。
她說,那你先應個急吧。不過你要勤快一點,我人太懶了。就想要個勤快的丫頭幫忙。
“我看到了你腿上的傷。你自己都沒注意吧。我學過心理學。在心理學里,人的每一個微表情都可以看到事件本身的真相。我看著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告訴我,你需要幫助。就這么簡單。”
“而且,我不是選對了嘛。你看你工作多賣力。”
靈姐邊說邊看著她手打奶油的樣子笑出了聲。
奶油打的差不多了。該做蛋糕了。店里的蛋糕一向都是靈姐請的西點師傅做的。糕點師傅住在縣里,一來一去很麻煩。因為今天的天氣原因,靈姐給她放假了。
她是說,她親自來做。
“姐,你一個人會無聊嗎?”
陳薈看著在蛋糕飛上用奶油又圖又抹的樣子,好像還蠻專業。
“有時候會。但是大多是時候我很開心。沒有被所謂的愛情,家庭,孩子束縛住。我的單身生活很美好。”
“阿薈,你太小了。等你大了些就會懂的。人這一輩子啊,不是只能走出一條結婚的道路的。也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是會生孩子的。我不想用我的命運去換取另外一個生命。我是還算善良,但沒這么大度。”
“我不怕所謂的孤獨終老,也不怕橫尸家中。只怕自己沒有如愿走想走的路。”
她說著說著,手中的裱花已經做好了。
“幾點了?”
“四點半了。”
客人要的時間是五點。雪下的很厚了,她一腳塌下雪能到她大腿根。
大雪封路,自然點的是外賣。可惜了他們自家營業。只能店里人送。陳薈穿上雨衣,以防衣服被雪融化時打濕。又加了一頂鴨舌帽,圍了一條圍巾。
圍巾是夏枍的初雪那天給她圍上的那條。被她順走了。反正他自己也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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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薈對著那個門牌號。是這間了。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幾歲樣子的男生。臉上還帶著沒收起來的笑,有兩個小小的酒窩。很陽光。
男生接過蛋糕,便要關門,可就在他關門的那一瞬間。她透過縫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挺拔,又帶著玩味的身影。
他正在陽臺上抽煙,不知是不是被嗆到,咳了幾聲,背部被帶著浮動。那個背影看起來挺孤獨的。
她幾乎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夏枍。她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么肯定,可她就是敢肯定。
“夏枍!”她扒開即將要關上的門,叫了一聲。
身旁的男生沒想到她會突然闖進來,有些懵懵的。可是見到夏枍回頭的那一瞬間,他安靜的把門關上,然后走到了一旁,離開了。
陳薈進來了才知道房間里面幾乎可以說是集了一屋子的人。有的在喝酒,有的在唱歌,有的在玩游戲,有的在打鬧。好不熱鬧。
等到大家看見了這個突如其來的陌生人時,她才反應過來。她只是來送蛋糕的。
她轉過身要走,可是夏枍在背后叫住了她。
“小丫頭,你怎么來了?!”他像是沒有發現陳薈在這里的格格不入。只是掐了煙,散了一下味道,走到了她跟前。
“還有味道嗎?”
他沉著聲音問她,眼里是藏不住的疲倦。兩人站的有些近。
陳薈吸了一下鼻子,點點頭。
“還有一點。”
夏枍笑了。但是,這個笑讓人心疼。
“早知道會遇見你,我就不抽了。小孩不能吸二手煙。我還是去陽臺吹吹風吧。”
他說著,拉起她的手一起往陽臺走。房間里一陣唏噓,一片的目瞪口呆。
“夏枍,我該回去了。”
她輕輕的摁了一下他的手,想要抽回。但是又不忍心。他好像不開心,而她什么也幫不上。
夏枍像是在想什么,想了一會,便去拿起了沙發上的大衣。又走到她面前。
“那我們走吧。”
他很奇怪。怪到像是一個受傷的孩子。
聽說兩人要走,房間里頓時又炸了。
“夏隊,蛋糕還。。。”
“小妹妹,先別。。。”
夏枍將門關上了。里面的沸沸揚揚像是不曾聽過。
他們踩著厚厚的雪,腳下吱嘎吱嘎的響著。那雪也就到他膝前。天上難得的出現了一抹夕陽,在一片雪白的天地里顯得格外好看。夏枍許是發現她走的很吃力,便伸過來了一只手拉著她,腳下也放慢了速度。
“小強盜,你怎么把我圍巾給順走了?!”
他看著她脖子上那條灰色的圍巾,控訴她。
陳薈眨眨眼睛,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圍巾。
“是你那天自己給我戴上的。”這話是沒毛病。可怎么就成了她順走圍巾的理由了?
“就是給你戴一回。你就據為己有了。還說不是小強盜。”
陳薈禁了聲。這事,是她沒理。
已經走出了一段路,路面的雪薄了些。應該是被人鏟過。她額上出了細細的汗,氣息也粗了些。
牽著她走在前面的人,應該是感覺到了她累了,便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她,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對方。
天上還有雪花落下。兩人就像雪人一樣靜靜的呆著。
陳薈突然取下頭上的帽子,搖搖頭,頭發在微風中散開。
她踮著腳夠上了夏枍的頭。將帽子扣在他頭上。
少年微微低首,迎合著她的動作。
“那就作為交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