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了,每次碰到楊阿秋,我都不會去理她,甚至在較遠處看見他我就繞路而走。因為我總是感覺她是用那種鄙夷而又惡心的眼光看著我。同時,我也很少去辦公室問問題,知道有一次辦公室的老師很少,我走進去準備問題目,結果重點班的那位班主任一直盯著我看,我當時心里就在想:楊阿秋應該是和她對我的身體有所議論!重點班的那位女老師是姓李,我記得夏梅曾對我吐槽過她:上課的時候說小偷把女人的內褲偷走燒成灰然后兌水喝掉。夏梅當時一邊說還一邊罵:老麻批!老不羞!
自那以后,我再也沒有進入辦公室問題目,我躲得起!
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個月,學校花重金聘請了一位教授來給高三的學子進行高考動員。我記得那天的陽光很刺眼!全校師生包括家長們都在大禮堂內聽那位教授的慷慨陳詞!我們都被那激情的演講打動了。他首先代表家長和學生向全校的老師表示感謝,然后鏗鏘有力地說了句:“老師!您辛苦了!”接著又深深地鞠了個躬。接著講述了老師們是多么的辛苦、勞累等等……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將我們帶動起來。演講慢慢進入白熱化階段,他開始重點講述長幼有序和“孝”的問題,為人父母,真的不容易。他問我們“孩子們,你們將來長大了,你們愿不愿意給你們的父母養老?你們會不會嫌棄你們的父母衣服臟亂?你們會不會像他們照顧你們嬰兒時期一樣去照顧你們的父母?”接著他讓作為學生的我們跪在我們家長的面前,看父母的白發、臉上的皺紋、摸摸他們后腦勺,看看歲月是如何磨礪自己的父母,而他們又是如何堅強地扛起肩上的責任保護我們健康、快樂的成長!氣氛越來越熱烈。“孩子們!靠近父母的耳朵,大膽的說,你們給我養小,我一定給你們養老!抱住你們的父母吧!”
那時,我們都哭了,緊緊地抱住自己的父母,我們哭的那么傷心又那么的痛快!第一次抱著最親的人給予最好的承諾!最后,他講了一句很有誘惑力的話:“你們當中有沒有勇敢的人走上臺,大聲的說出自己的名字和班級及自己的高考目標院校。”就是這句話,讓當時不成熟的我,沒見過世面的我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回憶自此,我到現在都在幻想:如果人生能夠重來一次,我一定要讓當時的我一直跪在父母面前,千萬不要上臺。三人成虎!市集散謠!人言可畏啊!
當時我看著好幾個高一時的同學上去了,我也上去。剛上臺,同班的張小嘴就撅起小嘴不屑地講到:“坑哥,你上來干什么咯?”這張小嘴雖是男同學,但平時沒和他打過招呼,所以也沒在意他的話。當我走上前拿起話筒時,腦海里又閃現了張小嘴剛才那句話,但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是331班姬維佳,我要考上海復旦大學。”頓時臺下一片掌聲。接著,我將自己的名字和目標院校寫到了身后的紅布上。現在的我腦袋都是一片空白,真的,當時我怎么下臺的,我真的不知道。
那天,我哭的很傷心,我的臉很難受,回寢室照鏡子一看,兩邊的臉頰開始干燥脫皮了。這時我發現我的桶子沒帶,準備要父母去買個新的,我看見父親的車就在校外,當我準備出去時,被保安攔住了。那保安滿臉通紅,一身酒味,看見我就右手豎起!
“叔叔,我的家長在外面。”我很懇切地說到。
“你喊他進來。”保安一手攔著我,一邊很鄙夷地說著
“他在車上,而且就在門外。”我對他說到,然后指了指車。
“在門外,你喊他進來。”他就像一個復讀機一樣重復著。
“他就在門外。”我急眼了。
“你喊他進來。”他一邊說,一邊把我往校園內推。
這時,學生科科長的小孩徑直走出去。我指了指“那他呢?”那保安還是說了句:“你喊你家長進來啊?”我只好原路返回,心里面想罵人但又罵不出來。想嘲諷他卻無從嘲諷。現在想想;我太窩囊了,當時直接沖出去,他肯定攔不住我,只要一聲大吼,那保安肯定讓路!他不是為了保護我們,他只是欺軟怕硬而已!真的!
午飯后,一切照常,只是我的臉越來越干燥了,輕輕地擦拭都能掉下來好多皮屑,而且有些輕微的疼痛。同桌調侃我,你真的好有勇氣,當我看到你上臺時,我都嚇到了。
我的同桌是一個女孩子,不過她像個假小子,很喜歡和我打鬧,也不嫌棄我身上的小紅點,在高中的那幾年,我的快樂時光里面總是有她的身影,她也很是能帶給我不一樣的心理安慰。不過畢業后就沒有再聯系,現在想想,這應該是我最遺憾的一件事了。
下午的化學課,我們沒有和老師進行互動,但是那節課我聽的特別認真。突然,老師一句:“你們在做夢吧,夢見你們考上重點大學了吧。”我們一抬頭。“咦!夢醒啦!”然后目光轉向我,同時幾個學生也看向了我,我感到莫名奇妙。雖然當時我沒在意,不過,我注意到了,師生們看我的眼光變了。他們的眼中帶著不屑、鄙視、諷刺,可是嘴上卻和平時沒什么兩樣。
那一刻,我開始后悔自己的沖動,但是話已經說出了口,是不能再收回來了,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抓緊時間學習,讓自己考一個好大學。
自從當著全校學生宣誓后,我一直在努力的學習,我真的希望考上我的目標院校。即使每天承受著不一樣的眼光,我還是盡最大努力學習,甚至下晚自習后,我在寢室挑燈夜戰。雖然我的想法是好的,我也在堅持。不過,我的身體卻吃不消了;臉上的皮屑越來越多,頭上也有了小疙瘩,進而腿上都相繼出現了。沒辦法,我不得不放棄晚上的熬夜,早點睡覺。
額頭上的小疙瘩越來越大,繼而合并成大塊狀了,臉上也出現了小疙瘩。課堂上,楊阿秋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豐富;從開始的鄙夷而帶有不屑,到后來的皺眉,再到后來的皺眉苦臉,最后是像警察審查犯人一樣嚴厲而又不乏厭惡!雖是如此,我卻不再和她的眼睛碰面。甩過去,或者低下頭看書。有一次,楊阿秋在課堂上談起一件過期的時事新聞,是一位出名女性人物私自挪用救人命的基金滿足個人的私欲。她說了好一大堆,將那位“名人”狠狠地用教師的職業話語大說一通,像是給我們警告。
我們像往常課堂一樣聽著。突然,我想到了,那位“名人”的姓和我的姓讀音一樣,我一抬頭,看見楊阿秋那惡狠狠的眼神像一支離弦的箭直射我的心臟。“撲通”一聲,我的筆掉了。
雖然沒有引起學生的注意,但是我那時感悟到了,所謂的替死鬼,應該就是我這樣的了。指桑罵槐,桑在眼前,槐卻遠在天邊。那節課,他講了好多課外的話題。當然,最后也不忘白我一眼。那堂課后,給我留下了不少心結。
有時候我真的很恨她,想捏緊拳頭打過去,就為彌補自己那錯過的懦弱。但是我始終在給自己做工作,不能這樣子,如果一拳打下去,我的前途就沒了,高中都無法畢業,出社會能夠做些什么?忍一忍就過去了。在恨與糾結中,我的日子貴的相當的難熬。比有刀子在割我的肉還難受。
我本以為我的遭遇在省重點高中對于那些高級教師而言,他們會予以理解,至少不會對我甩臉色。但是我錯了,因為我太幼稚、太單純;甚至,我是愚蠢的。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在學校食堂吃飯時候,排隊過程中,有一對情侶在我的后面,那女的看見了我頭上的大塊皮屑了,“啊”的一聲,隨后又輕輕地點了一下我的頭發,我本能的往后一回頭,她連忙收回手,然后皺著眉頭露出一臉疑惑,他旁邊那男的也是看著我不說話,我回頭繼續排隊,他們也沒有繼續說話,那女的國字臉,狐貍眼睛,眉毛較淡,那男的馬臉,小瞇眼。倆人都比較高且都比我高。沒多久,學生們之間就開始有了議論。
班上的人看我的眼光也開始有了轉變,變得那么的怪異。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無意,第三次就是別有用心了,只是沒有當面點破。后來,我才知道,那對食堂打飯看到的那對情侶和我那個班的一位女同學是死黨,且我們之間有過照面,她們看著我時,嘴角在碎碎的念著。我終于明白了為何班上的人有那樣的眼神,原來原因是這樣的。
那樣的日子真不好過,不僅有高考的壓力,還有言論的壓力,心理上和身體上的承擔的太多。我和家里人反應過這種情況,父母說會進行處理,讓我不要有心里負擔,可是越要我放心的事,我越是覺得憂心!
終于,在一次晚自習時,我在門衛處碰到了學校的一位主任級別的領導,他的女兒是全校第一名,他坐在那里翹著二郎腿,我看見他心里咯噔一下:遭了,我上次說要考復旦大學,現在碰到他,這不是當場打臉么?她女兒成績那么好,我怎么會碰上他!當我走近時,他看我的眼神,我至今都不會忘記;他那雙眼睛,透露著鄙視,露著猙獰的目光,像一位心寬體胖的縣官掌握著充分的證據并冷靜的審判著罪犯一樣,最為關鍵的是: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頭,又看我第二眼,且眼神一次比一次嚴厲,一次比一次猙獰!時間也越來越長,白眼也一次比一次翻的厲害。我沒敢久留,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從學生到校級領導,每個人都是那種眼光,而且班主任還時不時的問我一下我臉上的疙瘩,我最后不得不放棄去問題目,除了寢室、食堂、教室,其余的,都是禁區!
我和父母反應了多次,在一次送藥的晚上,我家里人去班主任的辦公室說了我的身體狀況,具體說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楊阿秋知道了我身患銀屑病,還有我的父母要求老師上課喊我回答問題,這是什么奇葩規定?總之父母和班主任說我平時不做聲什么的,請班主任多多擔待什么的。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很遺憾,我能夠回憶起來的就是這幾點,我的家里人也是不再過多的透露!
當晚晚自習上到一半,楊阿秋就把我叫了出來,在教室前門外,詢問我的一切,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她了。
“姬維佳,聽你的家里人說了你的情況,我現在找你談談。”楊阿秋似乎是做了充足的準備。
我擔心的事情終于掩蓋不住了,只能在教室外接受她的盤問。
“你這個病多少年了?”楊阿秋好奇地問著。
“7年。”我帶著哭腔,一副可憐又可嫌的樣子。我當時很木訥,現在想起來都怪自己沒有兇狠一點。
“你現在在哪里治療?”她又問道。
我沒有作聲。
“我不是好奇,我只是說,現在你治療的地方既然沒什么效果,不如去換個地方?”他的語氣似乎有些平靜下來。
“姬維佳,你就是太文靜了,太不愛講話了,老師不管你,是因為你是聽話的學生,不需要老師操心,你知道不?只有調皮的學生老師才愛管,上課回答問題,老師只抓那些沒認真聽講的,像你這種文靜的男孩,老師舍不得。”她語重心長的講了一大堆,而我依舊是站在那里不作聲。
“你要放寬心拉,你有沒有斷手斷腳,只是皮膚上的問題,沒關系的。”她又講到。
這段記憶變的模模糊糊,我至今都想不起來她后面講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哭了,而且,我們的談話,班上的人聽得很清楚,隔壁班的人也很清楚,她讓我在外面冷靜下,然后回班級管理紀律了。
那晚,我哭的很傷心。那晚,我回到寢室洗澡,沒有人做聲。那晚,我的一位室友問我臉上是不是牛皮癬,我只是答道:“同學,你可以不問么?”那晚,我也算是落下了心里的一塊大石頭。那晚,我睡得很晚,卻沒有哭,雖然很晚睡,但是睡得很踏實!不過,那晚后,我變得更加的孤獨,雖然不傳染,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一顆包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