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藏書樓

“所以二位姑娘來此，原是為了鄉鄰的性命？兩位小小女子，竟有如此心胸，在下佩服，佩服啊！”

拜師禮也行完了，定了下月初就送青丘來學堂。冷夫子一激動之下竟然決定青丘的學費全免，這不禁讓小玖感慨，遇到這么個當家的，也許仆從索要銀錢也是逼不得已呢？

禮儀結束之后，就該說正事了。小玖伶牙俐齒的把來龍去脈這么一說，冷夫子也陷入了沉思。

“兩位姑娘為民生性命擔憂，冷某必當竭盡全力支持。可目前看來，只有將有記載的地方志和風物集都看將一遍，看看有沒有發生過相似的事情，才能下定論。否則，勞民傷財，也讓四鄰不安啊。”冷夫子逐一檢查完學生們的功課，來到內屋和三人組商討起疫病的事情。

“是的，所以我們只得來這邊，向夫子求助。只有夫子學識淵博，藏書如海，才能幫我們找到答案。”小玖先送了一打子高帽給冷夫子。

冷夫子這人厭惡官場的追名逐利，卻最好人夸他學識和藏書，這下頓有偶遇知音之感。

“藏書如海算不上，呵呵，算不上。可是你們想要找的這些書，一時半會也不容易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兩個人走到后院的一座木樓。

青丘記憶雖然好，可惜不識字，被冷夫子打發去院子里和學生們玩耍。

那木樓沒有雕梁畫棟，甚至顏色都頗為古舊，但一看就是經常打掃，沒有蛛網和灰塵。

“無雨閣”三個墨黑大字直接提在橫梁之上，蒼勁有力。小玖完全沒想到，在這個小小的山村之中，竟然有一座藏書樓。也難怪冷夫子學生的成績，是可以與鎮上官學的學生比肩。

冷夫子推開有些斑駁的小門，一股書本的陳舊氣息鋪面而來。小玖不由得屏住了氣，人間界的藏書樓，人間界的藏書樓，和自己想象的有點不大一樣。

樓里面有一些木架，上面堆滿了各類書籍，從竹簡到線裝書，什么都有。每本書倒是都保存的很仔細，可一眼看去，紛雜糟亂，沒有頭緒。

來之前小玖還想，找幾本縣志有什么難的。在靈山界的藏書樓，一排排書架高聳林立，干凈整潔。每個架子都按照地方和時間排好了序列，想用的時候仔細尋找一下就好了。沒想到，冷夫子這樣一個規整的人，藏書僅僅是把喜歡的書籍放在了架子上……

小玖一頭杵到木架子上，掀起一陣灰塵。這得著到何年何月啊！小玖內心吶喊著，要是找個十天半月的，村里面還不知道會變成啥樣呢。

“書都在這里了，咱們努力翻一下，盡快找到早年間的地方記載。”冷夫子說完，就埋頭到一堆書里面去翻找了。

“我天啊，這得找到什么時候……”李小花也絕望的看著這樓上樓下的書籍。

“翻吧，還能怎么辦啊！”小玖發誓，等自己家里衣食無憂的時候，一定要給冷夫子把藏書樓給整理的井井有條！

三個人埋首進了故紙堆，連晚飯都是就著書里的灰塵吃的。

送飯的冷家娘子一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模樣，更有意思的是她竟然是一雙大腳，這在讀書人的夫人中，可是非常少見的。當她得知丈夫正在為村民的性命忙碌，露出了贊許的目光。轉身出去，拿出年節備下的飯食，做了起來。

晚上帶著青丘和自家孩子睡在了一起。

小玖和李小花吃著冷家娘子做的飯菜，一致覺得這人美，做的飯也格外好吃。

翻找了兩天，他們終于將所有地方記載翻了個遍。

“竟然真有此事！”冷夫子不敢置信的看著好幾處記載，里面都是雪災后村民無故得病，以為邪祟報復，終至全村滅絕的事情。

李小花點了點頭，正在把剩下的書一一擺放到書架上。她一早就察覺了這種內在的聯系，可惜妖怪很少有這種公益之心去告訴人類，人類也未必會相信一只鯉魚精的話。

認識小玖之后，她才發現，竟然可以通過翻找書上的記載，來證實這種因果的存在。

“這事態嚴重至此，我得去上報官府。若得縣太爺發文書，所有村子才能同心協力共渡難關。”冷夫子索性讓學堂放假一天，要親自去鎮上的衙門報告。

青丘依依不舍的告別了冷家娘子，和小玖她們踏上了回村的路。

“沒事沒事，下個月初就送你來這邊的學堂，那時候你就可以經常見到師娘了啊。”小玖安慰道。倒是李小花很奇怪的看著小玖，“孩子喜歡別的娘親，你不吃醋嗎？”

“有點，嘿嘿，不過我也喜歡冷家娘子。”小玖背過青丘回答，胡娘子這個不靠譜的也不知道人在何方，有個像娘親一樣對青丘的人，真是求之不得。

她想起趙大嬸，也是因為那個慈祥的女人，她才第一次知道母親，是多么重要的角色。

踏進村子的時候，她看見了那個經常會無故想起的寬闊背影。

那人佇立在村口，在看見他們三個的時候，轉身就要走。

“大山哥……”小玖有點委屈的喊了一聲。村里面人背后議論她，說她不檢點，她可以不在意，可連趙大山都要躲著她，仿佛他們真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這讓小玖有點難過。別說倆人根本沒有私情，就算有，那也一定是坦坦蕩蕩的。

她的心本是透明的水晶一樣，喜歡就靠近，討厭就遠離，哪有那么多顧慮。

趙大山聽出這一聲里面包涵的情感，停下了腳步。

“小九，小花你們回來了。”他轉身抱起青丘，青丘在趙大山的肩膀上咯咯笑著。“還有小青丘，你們這幾天去哪了？我還以為你們……”

“以為我們受不了村里的閑話，逃荒去了？”李小花一針見血的指出趙大山的想法，趙大山默然低下了頭。

“我才沒那么脆弱。”小玖笑著說，“我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她們越是這樣，我越不能躲起來，否則她們說的話，不就成真了？”

“我才不傻，才不會讓背后詆毀我的人稱心如意呢。”她說，“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傳我的閑話！”

趙大山看著她，晴天耀日，雪化為泥。

可好像一點都沾染不了辛小九的內心，她就挺直腰板站在那里，如一朵出淤泥的蓮花。

他忽然放下心來，和她們并肩走在一起。

“大山哥你剛剛是要去哪里？”青丘倒是沒感覺到剛剛尷尬的氣氛，趙大山力氣很大，把他放在脖子上騎著，讓他能看見很多高處的風景。

無論是狐貍還是人形，他平日的視線都離地面很近，偶爾這么玩一次，可是高興壞了。

“哦，我想去看看小六子。”趙大山的臉色暗淡下來，小玖也感受到他的憂傷。

小六子，無父無母，甚至連尸骨也被狼啃食，找不到了。其他年輕人尚有父母親戚幫忙收尸撿骨，可小六子，什么都沒有。活著的時候，他在村子無家可歸好，死了，也沒有葬身的一席之地。

趙家兄弟用他平時的衣物在村外的山頭上建了一個衣冠冢，空閑的時候去祭拜一下，以安慰這個總是跟在哥哥們身后的孩子。

“一起去吧。”小玖看著趙大山低落的情緒，輕聲說。他點點頭，一行人向衣冠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