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徵連將治患之策呈于鄭圖，鄭圖大加稱贊行賞，立即命人著手修建。

退朝后，李徵連隨李昭馬車來到丞相府。

李昭端坐于主位上，先是一番品茶，又是一番賞畫，涼著李徵連獨自站在堂前門檻外。

如此過了半晌，才慢慢放下手中的畫，作勢瞧見李徵連。驚訝道：“呦，徵連外甥來了，快過來！”

李徵連這才邁開略略麻木的雙腿走上前行禮，“久未給舅舅請安了。”

李昭又假意斥責兩旁下人：“糊涂東西，見了司空君還不通傳！”

下人們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心想李昭平日在府里給自己兒子李焱不知道看不起李徵連一家多少次了，怎么人家一來就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裝腔作勢。

“罷了，徵連平身吧，你們也都下去。”

李昭繼續擺弄著桌上的字畫假意漫不經心道：“今日來訪，是有什么要事啊？”

“徵連惶恐不安。”

“哦？你今日在朝堂上侃侃而談治水之策時，可是好神氣，何來惶恐不安一說呢。”

李徵連賠笑道：“那也是虧了長孫大人和張大人，徵連自己一人又沒了母親的幫襯，早便今時不同往日。因此領兵打仗，實在是無計可施。”

李昭這才露出一絲真笑來，正眼瞧著他道：“是了，你小子攤上了個好婆家。且這不是還有舅舅搭救你一命呢。”

李徵連恭恭敬敬道：“您請直言。”

“要說平定西北難，亦不難。難在它地勢險峻，路上多有埋伏。不難在兵不厭詐。西北與后梁緊鄰，只要讓后梁放出錯誤消息和舉動，那么到時作戰大部分敵人勢必會被調虎離山，入我們的陷阱。至于剩余的螻蟻，還怕有勇無謀的鮮卑人制服不了嗎！”

李徵連如茅塞頓開，忙行禮道：“舅舅足智多謀，徵連愧不自如。”

李昭難得地同李徵連一齊放生而笑。

李徵連告退之時，在門口碰上了今日告病未早朝的李昭獨子，李焱。此人正一身酒氣，衣冠不整地昏撞了自己。李昭見狀急忙招呼下人將他扶到后面去，匆匆送別了李徵連。

“怎么的進去那么久，他沒有難為你吧？”張云起同自己的車馬等在不遠處。李徵連臉色驟變，回到了往常不茍言笑的面容，方敢舒氣道：“難為倒談不上，看他臉色慣了。暫且打消了他的疑慮，又有了對付西北之計，也不算無功而返。”

張云起笑著拍拍他的臂膀道：“何止，你這是一舉兩得啊！”

李徵連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問道：“你認識西涼公主，鄭涼翼？”

張云起仿佛并不驚訝于李徵連是怎么認識鄭涼翼的，好像是一早料到般淡定，“我與涼兒是舊相識了。”

李徵連若有所思，“那你能說說她都喜歡些什么、還有生辰八字什么的嗎？”

張云起其實一早便知道鄭涼翼被秘密送到李府。之前只是懷疑那治水之策是她所想，如今看來，倒是真真的。

頭一次見李徵連對誰家女子如此上心，剎那間，心中被復雜失落塞得滿滿當當，卻仍故作興致勃勃，裝無事發生過。“她的生辰在八月中秋，喜歡白槐花，喜歡楓樹，喜歡吃甜食，尤其喜歡南城門林家鋪子的杏仁豆腐和冰糖葫蘆。”

李徵連有些驚到，“你竟記得這般清楚？”

張云起笑而不語。

“中秋……那便是快了。”李徵連自顧自地思量著，“秋日霜葉紅勝二月花，只這白槐鮮為人知，但又仿佛在什么地方見過。”

“莫說徵連兄，這白槐生于漠北苦寒之地，西涼幾帶更是從未引進過。”

“欸，那日下朝，你拿著個簪子樂了許久，是給誰的？”

張云起心中仍有不甘，便道：“給一位心上之人。”

李徵連腦中不由得浮現姜涼翼的身影。

莫非是給她？

速速想了想，又將念頭打消，問道：“何處買的？”

張云起矛盾地給李徵連解難，深知李徵連要給姜涼翼最好的以證明自己配得上她，便借著簪子道：“我買的原不是什么名貴之物。徵連兄若是真有此意，不妨重金請坊間工匠做個白槐花簪子，顯得貴重些。”

李徵連豁然開懷，向張云起誠誠道謝后遂疾車回府。

“王爺，您不是喜歡公主很久了嗎，怎么還給司空君出謀劃策呀？”身旁的隨侍耐不住疑問道。

張云起一改往日爽朗灑脫，孤身于原地閉眼長嘆。“我本就是欠他的，只是仍不甘心涼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