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這么一天天過去，姜涼翼體內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潮洶涌。功課于宮中便學習，成果是一等一的，武功只習了一月，卻也遠遠趕超了教她的師傅們，李徵連只得親自傳授。只是這小姑娘仗著自己天賦異稟，總是不按書上所寫改招換招。眼瞧著要自成一派的架勢，李徵連也只好邊頭痛邊幫她指正。

再過幾日，便是李徵連奉命前去平定邊疆叛亂之時。

此去必經之路水患難平，戰亂之策更是千頭萬緒。

李徵連近幾日下朝便閉門不出，整日閣中臣子文人集聚議事，甚者雞鳴才匆匆離去。

姜涼翼正巧練習聽耳，方圓幾里都要聽到才是。

耳聽八方得知，李徵連已許久未嘗睡過覺了，而他們的所議論的難題，自己在后院聽得也有些頭緒。

正巧一日那些大臣們散得早，待夜深人靜時，自己偷偷進入密道，隔著墻喚喚將要就寢的他。

“誰。”

“是我，姜涼翼！”

“哦，為何躲在密道里？”

“這……你難道還想讓我進去寢殿不成呀。”

李徵連下意識看了看自己已退去的外衣和單薄的寢衣，頓時語塞無言。

見他不吱聲，姜涼翼便試探道：“你們……這幾日都在為烏桓江水患為難嗎？”

只聽得里頭默默良久，傳來略帶沙啞的聲音道：“我們在屋內商論的事……你都聽到了？”

一時間，分不清李徵連是喜是悲。

“師傅近來教我耳聽八方，無意中聽到的。”

音落，那邊又是一陣沉默。

“其實，我以為治理水患需得善于變通，不可總用一類法子。每條河流皆不相同，因此水之深淺、水流之湍急、地形地勢，需親力躬行，方可摸清河流根本，從而一招制敵。”姜涼翼敲敲墻壁，又提了些音量道。

李徵連自己以前竟從未想到這些，只是一力效仿，治標不治本。

雖對姜涼翼的目的有些懷疑，但眼下形勢如火燒眉，也只得冒險替聽上一聽：“你且賡續。”

“我幼時讀《舊唐書》，其中就有對其母河建望江的記載。它的上游因人口多，開墾嚴重，導致水土流失，年年水患也多因于此。但若此時再植樹造林、退耕還田顯然來不及。只能在其流徑烏桓江入口之處修建遙堤為屏障，再束水歸槽加固分流出的月堤，將水都分流出去。兵家講究以柔克剛、擒賊擒王，然則事事皆如此。”

李徵連連連點頭的同時不覺感嘆于墻外一十六歲的少女竟有如此過人之見解，實在前途無量。

遂如豁然開朗般：“說得太好了。本君府中養的那些智者賢士，爭論了數日，也只得出渡與不渡江之結果。便是云起和長孫大人，都未能有你思慮周全。”

姜涼翼想不到在這里也能聽見張云起的名字，驚喜問道：“你說的，可是張云起？”

“正是，本君與他自幼便相識了。”

“好不湊巧，我同他也是自年少便成為朋友了！”

“看來我們有緣了。”李徵連不禁笑道，“你幫了本君這么大的忙，想要什么？本君能辦到的一定滿足。”

“讓我想想。”姜涼翼這幾日又是聽他們整夜商量，又是想辦法的，早已十分困乏。方才說話間隙就累得靠墻而坐，哈欠連連。此刻更是眼皮打架得厲害，閉目思來想去也沒什么想要的，不一會便睡著了。

半晌，聽墻的那邊一點聲音也沒有，李徵連試探道：“涼翼？”叫了幾聲都無人答應。掀開擋住暗門的畫卷，來到暗道，才發現腳邊有個小姑娘睡著了。且睡得香甜，任自己如何都叫不醒呢。

“這要當了碟者，豈能讓人放心。”

李徵連一手摟住其雙肩，一手臂托起雙膝，將她打橫抱回了姜涼翼住的寢殿床上。

昏暗燭光下，李徵連坐在床邊看著姜涼翼，其如冰肌玉骨般的面龐顯得尤為突出。

她身上總有股淡淡的花香，方才抱她的時候就聞到了。

其實他一直都覺得姜涼翼笑起來很好看，只是不曾表露出，每次她笑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將頭別過去笑罷了。只是沒想到她睡著也這么可愛。

五官在她臉上，恰到好處。讓人覺得什么佳詞夸她都適用。

“阿爹，阿娘……”

姜涼翼糯糯囈語著。

不是應該喚父王母后嗎？小姑娘果然是小姑娘，夢話都和別人不一樣。

李徵連這樣看著她，這樣想著她說的話，不住又寵溺地笑了。

良久，他就這樣看著她，仿佛一切都靜止了。

臨走前，李徵連細心將蠟燭都給熄滅了，讓他的小姑娘能睡個好覺，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