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出院習武,為免惹人懷疑鄭涼翼是套了府中的下人外衣,再將劍藏于卷軸中。誰知今日事事過于突然,被搜查時最外層的衣服未整點好,劍也不偏不倚地帶在了身上。
鄭涼翼率她們一步趕到院前,匆忙將劍塞了卷軸藏于身后。
“娘娘,就是她了。”一行人領路的婢女諾諾道。
文敏淑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個狐媚子。氣度倒是不凡,論容貌,她文敏淑雖是略遜色于她,卻也不是沒有比她更美的。可她五官自然協(xié)調、精致大氣。又有著她這個年紀獨一份的膚若凝脂、機靈可愛,讓文敏淑越看越氣惱。她瞧著鄭涼翼越是與這凡塵里格格不入的清傲,她就愈發(fā)想要將她撕碎、千刀萬剮。
想罷便疾步上前沖著玉面重重地扇了一掌。鄭涼翼見其來勢洶洶,未曾及時躲開便稀里糊涂挨了這一章。用僅空閑的左手下意識捂住被打的半邊臉,愣在原地。
原本雪嫩透光的肌膚上被嚇得慘白,道道紅印便更加明顯,令人觸目驚心。鄭涼翼站在原地,疼痛難忍,羞愧難當。強忍住就要決堤的眼淚下意識呵斥道:“放肆!”
文敏淑見狀,不等下人教訓她便先開了口,“你個小狐媚子,還敢猖狂!”
鄭涼翼不知所由,愈加疑惑地皺起眉頭,瞪著面前的這個婦人,強憋回翻涌不止的委屈,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那般玲瓏楚楚的可憐模樣,連她一個女的見了都動心,更別提男人了。
看她不答不語,眼神中卻透的寒氣逼人,使面前這個人不怒自威。
便是那些平日里囂張跋扈慣了的下人也不敢上前。文敏淑有些心虛地瞥向別處。目光正巧落在鄭涼翼捂面的袖口上,只見袖口里和脖頸里的底色亮黑,一看就是特殊材質制成的衣服,隨即迅速恢復了方才的氣勢,大聲道:“來人啊,給本宮扒去她的外衣!”
鄭涼翼這才算是反應過來,定定道:“誰敢!”
那些蠢蠢欲動的下人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索性現(xiàn)在原地不動,眼睛時不時瞄向二人。
文敏淑見狀氣到了極點,“都給我愣著干什么?!今日捉拿不了她,我讓你們全都陪葬!”
下人這才壯膽向前,誰想鄭涼翼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亮出卷軸中部分劍身,半出鞘狀擋在胸前。
那把劍所透出的寒氣和它主人一樣,讓人不自覺屏住呼吸,顫顫凜然,也再不敢上前半步。
惟聽得文敏淑怒道:“本宮看你是反了天了!侍衛(wèi)呢?還不押了她!”
遠處侍衛(wèi)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管跑來,卻被鄭涼翼電光火石間拔出的劍震住。那劍直指斜跑向前的他們,而它的主人,正目不斜視地看著文敏淑。
李徵連聞聲趕到,一行人連連下跪行禮。李徵連只是顧著往鄭涼翼身上看,生怕她受了什么傷。卻還是被面頰上泛紅的掌印奪去視線。想握住她的手,又發(fā)現(xiàn)手中下垂下的劍。只得低聲切切道:“把劍收起來。”
看著面前人兒委屈模樣,眼中復透出一絲心疼來。
轉過頭瞧了滿滿當當?shù)南氯耸绦l(wèi),及行禮的文敏淑,便迅速知曉了此事經(jīng)過。
壓去怒氣道:“王妃平身。”
起身后的文敏淑仍憤憤不平,“妾身聽聞這個狐媚子迷惑王爺多日,方才她竟還要行刺妾身,王爺怎的還要護著她。”
李徵連作笑道:“涼翼是本君的遠鄉(xiāng)堂妹,此層身份怕是下人忘了通傳,才讓王妃誤會了。”
周遭人群慌忙下跪。
文敏淑自顧自道:“涼翼?真是僭越。”后又恢復了端莊,態(tài)度仍強勢道:“可無論是誰,府中佩劍、蓄意傷人、出言不遜、僭越抗令,仍是死罪。”
李徵連忙拉住鄭涼翼的手往自己身后掩,“涼翼想必是在鄉(xiāng)下待慣的。一時間不識規(guī)矩……”
話未說完,便被一雙眼珠狠狠直直盯著鄭涼翼的文敏淑打斷,“既然是親戚,入府后也是皆需交由妾身管教的,這是祖上便定下的規(guī)矩。”
“那這規(guī)矩便不作數(shù)了。”李徵連握著鄭涼翼的手又緊了幾分,語氣讓人摸不清喜怒,“不論換做誰人在此,當著本君的面一口一個狐媚的喧嘩,于情于理都是不妥的。王妃入府已有二載,又是眾眷之首,也該收斂起性子,力為表率才是。”
文敏淑雖怔怔行禮認錯,但依舊不卑不亢道:“只是從前王爺從不會對妾身說這些。”
李徵連眼中黯淡下來,“是委屈你了,日后恪守本分便罷。”
文敏淑亦不敢再多說,她知道縱然母家戰(zhàn)功赫赫,李徵連卻也不是好惹的,且自己的確有失了正妻的分寸,幸而李徵連方才已給自己臺階下。
忙順著話大方道:“妾身知錯,給王爺添擾了。”
起身看到二人雙手相扣,心有不甘地帶著眾人怏怏退下了。
李徵連這才松了口氣,“其余地方可也傷到了?”仔細看著她臉上的紅印,不禁自責,“是臣的疏忽,讓公主受苦了。”
須臾間二人手心雙雙沁出汗來,鄭涼翼尷尬松開手,勉強擠來一笑,“我沒事,我如今只是一介尋常女子,王爺這般當真折煞小女了。”
李徵連方意識到自己只顧著公主安危,失了分寸,險些釀成禍端。亦正色道:“如今你的身份本君已曉諭府中上下,今后你便可隨時進出乾坤殿。”
見其不答,想必實是嚇到了。復心疼問:“方才,嚇到你了吧?”
這句話讓鄭涼翼本已忍住的淚水崩潰開來,帶著哭腔半晌只能道出:“無妨。”二字。
“是我大意了。”見她不愿再提起方才,便找話道:“你這是打算去后山練劍?”
鄭涼翼這才輕輕“嗯”了一聲。
“現(xiàn)已黃昏,城門落鎖,師傅應是不會再來了。”遂接過其手中的劍揚揚作勢道,“那便只好有勞本君親自教你了。”
鄭涼翼被他傲嬌的神情逗樂,因著未見過他的劍法,甚是好奇,因而笑道:“好啊,小女還未嘗領教過徵連哥哥的劍法呢。”
“徵連”二字喚得自己心頭一顫。自從幼時母親去世,便再無人這般喊過自己。包括李霜,他們都恭敬地稱自己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