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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枯榮(一)

  • 與愿違:前傳
  • 明了未了
  • 2199字
  • 2025-07-11 17:21:24

積慶堂掌事女使徒元奉太后口諭前去南薰殿將皇后喪子之事曉諭三宮。

十月懷胎,一朝生產,嫡子殯天,喜事當成白事辦。

南薰殿諸佛在上,嬪妃們依著主次跪于錦團上為嫡子皇后祈福。

為首領跪的長孫斂言在婢女攙扶之下有些吃力地起身,剛直了腰肢又不住淺咳:“本宮會命人備好夜宵補品送往皇上、太后、皇后處,佛堂這里還請太后放心。”

徒元滿意笑過,客氣道:“合宮里除了皇后便是梅妃你持事了,識大體又體貼的秉性太后還是很放心的。”

更借一步說與長孫斂言:“您這幾日操持宮內大大小小的事宜也不得回去安眠,太后仁厚,記掛你身子不好,將月倚公主接到膝下親自照顧著,梅妃你大可安心了。”

長孫斂言立刻同婢女一道謝過:“不過是本宮應該盡的心思罷了。”

前腳送走了徒元,后腳跪在末尾的喬珝(珝xu三聲)和魏曾諳才得以拖著又麻又僵的沉重身子,昏昏不穩坐于胡凳上進些茶水點心。

喬珝是學過戲的,卻也在宮里嬌慣了,實在沒遭過這樣的辛苦。左右不忿著,耐不住先開口:“這下倒好,紅事白事一齊辦,就是苦了咱們要在這個冰窖子里跪上那么些天。”

長孫斂言緩緩落座,不接氣地飲了好些口清斕遞上的湯藥,才有氣力開口:“嫡子歿了,大家都應傷心,喬婕妤實在不該這般刻薄。”

喬珝不屑地捏錘著她酸沉不已的兩臂,口嫌體正著:“依嬪妾看,這孩子死得蹊蹺著呢。到底是我等無福,不比您和皇后都生有公主還能親自養著。可如今中宮的皇子胎死腹中,來日若是皇后殿下疑心,您說她會先徹查誰呢?”

“你......”

長孫斂言何曾氣得過這樣亂潑臟水,不論道理的無禮之人。自生產后身子一直孱弱,這一下子,少不了要直直被怒氣戕得咳嗽好久。

魏曾諳揉著雙膝,不動聲色地隔岸觀了好久的火。

其實她并不疼,一早料到這胎生不下來,提前于裙據下藏了不少鵝毛護膝。如此地裝模作樣,無非意欲在旁窺伺著審時度勢,自己再說上兩句不痛不癢的話也就是了。

“這便是妹妹的不是了,頂撞梅妃姐姐不說,還揣測著死胎真相與皇后的心思,可是大不敬。幸而你也是沒什么壞心思的。”

魏曾諳說話行事向來這般滴水不漏,江南女子的聰穎,江南女子的心機,造就了自己處事待人的周全。”

喬珝眼瞧接不上話,只好乖乖住嘴,可打心里氣不過這二人的做派。她魏曾諳不過一介陪嫁,也敢借著婕妤與自己平起平坐,還來訓誡自己。

更看不慣的還要數那惺惺作態的長孫斂言。要論家世,自己與皇后都出身將門,皇后也自然待自己更親近一些。不像梅妃,父親雖是個三品尚書,卻也只是個文官,成不了什么氣候。

且她整日一副多愁傷感的樣子,知道的是大家閨秀,不知道的還以為活菩薩轉世了。

“世上慈悲為懷的不都去做尼姑了么?”自己過嘴癮似的嘟囔了一句,眼珠卻立即后悔地向左瞟了瞟——她還是有點怕梅妃聽到的。畢竟自己不大得寵,她又圣意正濃

天寶二年,隆雪白了后庭。朱桓瓦綠,覆綴上抹也不去的蒼涼。

他于草木之上,奔跑不停。周遭迷霧處隱約有人在喚他回去,可身后是無際深淵,如眈眈猛獸。茫茫原野,云迫霧濃,縱他看不到前路如何,也再不能回頭,只想趕在黑暗徹底吞噬自己前拼命奔逃。

一步步似足于冰刺荊棘,使自己早已體無完膚。

很快,那遙不可得的前路也終于不見。

迎接他的,是片一觸即碎的滄海,映盡他的無助與絕望,彷徨與孤獨。比翼鳥結伴從頭頂展翅過,它從無窮黑暗來,卻是安然般無恙,即便它亦然飛不過滄海。

數不清的日子里,道不明的重復夢。

“大家,太后殿下請您即刻往積慶堂一趟,小人這就為您更衣吧。”

李徴連(徴zhi三聲,是為李隆基)自夢中回神喘息時,高力士已在屏門外急切通傳很久了。二人省去隨行儀仗,玄衣夜行,踏雪到達燭火通明的積慶堂。

“外頭天寒地凍的,這個時辰還要勞煩皇帝來哀家這兒一趟。”

太后李霜著一身素裳,梳一頭拋家發髻端坐于主位之上。顯然一夜未眠。

行過常禮的李徴連抬眼瞧見爐上煴著的白瓷茶壺,依稀記得前不久自己剛賞給舅舅李昭一只一模一樣的。那壺中煮了茉莉,摻雜著焚過的檀香氣味,久消不散。正如自己母后與前朝李家瓜葛的關系,難以根除。

遂與之同坐,開口問候著:“茉莉安神,母親近來睡得不安穩嗎?”

“是想著你有夢魘的習慣,讓她們一早備上的。”趁太后身邊掌事女使徒元看茶,李霜的面色在燭光之下曳曳不楚,“你且趁熱飲些,文氏今年新進貢的茉莉沁脾潤心。”

李徴連神情明顯一滯,才謝了又言:“文氏......”

太后似有所料,緩緩攏過袖來寬慰著:“皇后的孩子沒了,你也不必過于自責。若非文氏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咱們的眼線細作,在那兒也不會布及地如此順利。文氏結黨營私,斷不可留在皇室一子。能容許皇后生養長公主李成陽,不知是他們幾輩子的福份了。”

身為帝王,必要之時一切皆要為自己江山讓步。權利寶座底下,是看不見的洶涌與堆積成山的白骨。

鮮衣怒馬的赤子之心,可還在嗎?

他早不敢再問一句自己了。

淺淺啜了口溫茶意圖暖一暖身,不置可否地點頭道:“快到年下了,但嫡子夭折這事說大也不小。兒臣準備將楊玉環盡早接到宮中,也算沖喜。”

李霜聞之亦緊眉

:“哀家聽你舅父提起過,不過也聽得風言風語說這楊玉環與壽王早有來往。不過李昭既然也如你這般態度,那想必是穩妥的。只是拿她設計楊國忠與壽王也就是了。”

李徴連須臾思忖幾時,便應下了:“互制衡,方長久。”

從積慶堂出來已是五更天,檐頭消融的白雪交錯著冷風俞添上了幾分涼意。這樣的銀酥天,總是叫他不免想起自己生母。

嘆他還是皇子時,母家與蠻夷勾結,以至株連九族,生母因此喪命,自己也險些丟掉太子之位。

當今太后不過是自己嫡母,世間果真陰差陽錯,造化弄人。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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