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屠杌婞篇】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鄭風·野有蔓草》

我盯著冥睚片刻，冥睚卻未置一言。從前他有事要瞞著我的時候。

也是這般，不說話，仿若從不在意的樣子。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告訴我了。

“她什么時候會醒？”我識趣的轉移話題，對著冥睚問道。

“大概明天早上。”冥睚看了一眼屠杌婞的魂體，思索片刻道。

“我想做這筆生意！”我眼睛低垂下來，看著地面，小聲道。

他帶著優曇，轉身進入內室，臨近房門時，輕飄飄的說了句：“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我對著他的背影，笑得見牙不見眼。我知道只要是他答應了的事，必會負責到底。

第二天一早，太陽還未出現，東方拂曉，將將露出魚肚白。

屠杌婞果然醒了過來。冥睚不愧為地府的王，竟連這些都猜的這樣準。

“屠杌姑娘，你感覺如何？”我對著她笑著道。

“我感覺已經好很多了，謝謝姑娘救我。”

屠杌婞臉色蒼白，魂體上的光芒依然微弱，只是較昨天已好了太多。昨天我真以為她就那樣魂飛魄散。

“屠杌姑娘的姓好生特別啊！”冥睚不知什么時候從內室出來，目光銳利的看著屠杌婞。

屠杌婞遲疑片刻，目光苦澀的看著我們說道：“屠杌部族從蠶叢時代，便以善戰聞名。蜀國的將軍都是出自我們部族。只是后來，發生了一些變故……”

“蜀國的將軍？那你？”

“絳姝姑娘猜的不錯，我正是蜀國最后一代大將軍。”屠杌婞面上冷硬，看不出喜怒。

“那姑娘何至于落得如此狼狽！”我脫口而出的說道，心中卻微微懊喪。這是別人家的事情，怎的又喜歡刨根問底了。

我小心的轉過頭，不著痕跡的看了冥睚一眼，冥睚卻表情莫測，辨不出喜怒。

“絳姝姑娘什么時候去秦國呢？”屠杌婞沉靜的看著我，目光沉沉有如實質，竟壓的我有著喘不過氣來。

“這種情話還是屠杌姑娘自己告訴他為好。有些情話，出我口入你耳，才叫熨帖。”我直視著她道。

“我怎會不想親自告訴他，我怎會不想親眼看看他那高興的模樣。只是，我也知道我時日無多了。我漂浮了太多的晨光，竟在生命的最后，叫我遇見了你。命運總是這般無法捉摸。”屠杌婞這般說著，聲音又漸漸低下去，魂體上的光若隱若現。

我伸手正要為她再度些妖力，可是冥睚擋下我的手。輕聲道：“我來。”

冥睚果真不愧是地府的王，渾身妖力積蓄渾厚的可怕。

他只給屠杌婞輸送了一點妖力，屠杌婞已然動彈不得。過了片刻，才恢復過來。

原本我這個小妖，也應感到不舒服。可是不知為何，我對他的妖力卻有一絲親近之感。

我見屠杌婞恢復了一點，連忙說：“既然我已經接下這樁生意，那必是要幫你到底的。我帶你去秦國，由你親口告訴他。”

“姑娘……你這樣這樁生意可就虧了，何必為我做到如此地步。”屠杌婞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我說道。

我自頭上取下彼岸花簪，劃破手腕。讓血流入碧玉碟中。

紅艷艷的血盛在碧玉碟中，格外妖艷，仿佛能從碟中活過來似的。

屠杌婞滿面震驚的看著我的動作，顫著聲音道：“姑娘，你何至于此……你我素昧平生，實在不必……。”

待血將將放滿，我才止住血。捏了個訣，傷口便完好如初。

我臉色蒼白看著屠杌婞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何，看見你的時候，總覺得格外親切。”

冥睚正在為屠杌婞輸送妖力的身軀猛地僵直。隨即又恢復正常。

我看著他和平常并無二致的他，揉揉眼睛，也許是我放血太多了，一時眼花了。

“喝了這碗血吧，我的血可不是什么凡品，多少小妖想從我身上討得一滴，我可從來沒給過，對魂體來說可是大補之物。每月一次，大約可以支撐到秦國了。”我伸手把碧玉碟遞給她。

屠杌婞看著我，欲言又止。終是接過我手里的碧玉碟，仰頭一口喝盡碟中血。

冥睚的臉色越發冷硬，轉身回房。我以為他生氣我這般胡鬧，正想回房給他解釋兩句。

沒想到，他轉身出來，遞給我一個碧玉制成的小葫蘆瓶子。我知道，平常他總是拿這裝碧璽丹。

碧璽丹，專為養魂聚魂之用。可謂，千金難求，這般有價無市的東西，他到底還有多少？

從前我失憶剛醒來的時候，他天天給我一瓶。后來他不給了，我便以為沒有了。沒想到這廝還藏著這么好的東西。

我倒出一粒碧璽丹。綠色的丹藥，圓滾滾的在我手里，顯得愈發可愛。

我放進嘴里，身體里好像涌起一股熱量。讓人倍覺溫暖，好像從前孕養在母體里的感覺。就以前的殘魂，都有可已修復的感覺。

我的臉色一點點紅潤起來，那碟精血帶走的魂氣都復原到身體里。

“現在請姑娘到這簪子里來，好嗎？”

“這是姑娘，你的本命魂器，這只簪子可是和姑娘的性命息息相關。怎可這么輕易就借與我。”屠杌婞遲疑的開口，這次卻未曾拒絕。

大抵是，震驚了太多次，現在反而不奇怪了。

“沒關系。”我對她微笑著說。

屠杌婞頓時化身至第二朵彼岸花中，只是簪中顏色卻沒有第一朵那般流光溢彩。仿佛流動著的生命般，終究是魂體太弱了。

因我是簪子的魂主，而屠杌婞又是簪中的殘魂。我自然可以通過簪子，看到屠杌婞的生平，就像我承繼了姜妍的記憶。

我和冥睚收拾一番，便上路去往秦國。其實，也不用收拾什么，只需要帶上一個拖油瓶，優曇而已。

我本想發揮一下，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的君子本色。只是，途中寂寞的厲害。而我的笑話大抵只有自己才能聽懂。

我只有去看看屠杌婞的記憶，才能略微松泛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