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傳來一句呢喃，

“這樣啊，他是這樣與你們說的嗎…”

張老師低垂著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靜靜地等待他的下文。

“我明白了，你想了解當年的那起事故對吧。”

男人抬頭看向我。

“確實有些好奇…”

我小聲的回復。

“那件事，當時的確是有些嚴重……”

張老師右手撫上下巴，似乎陷入了回憶。

我豎起耳朵，做好了聆聽的準備。

“確實如你所說，在那之前，鮑教官一直是新山高中的總教…”

張老師突然對我發問。

“你應該是七班的學生吧…”

我點了點頭。

男人見狀，露出了一抹苦笑。

“那就沒錯了，這件事，估計也只有幾個在校時間比較長的老教師還記得…”

“當時，我還并不是教導主任，只是個普通的班主。那一年我所帶的班級剛好是七班，所以記得很清楚…”

聽到眼前這位老師的真實身份，我似乎明白了那抹苦笑的含義。

“接手我們班訓練的孫教官，我至今還記得他的模樣…”

“他是個十分開朗的小伙子，聽說在當年那屆士兵里，成績也是名列前茅…”

“不僅如此，他還從不在學生面前擺架子，所以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學打成了一片，大家都很聽他的話。”

“直到…”

張老師，或許稱為張主任更為合理。

他停頓下來。目光看著房間內的某處。而我也沒有打擾。只是靜靜的等待他開啟話題。

“直到那次匯演，在全班同學的共同努力下，我們的分數取得了第一的成績，所有人都很興奮…”

“于是，班里幾個比較頑皮的男生提議將孫教官舉起來。教官拗不過他們，被迫同意了，誰都沒想到會發生之后那種事……”

張主任的語氣變得有些低沉。

“我沒有親眼見到事故發生的場景。當我趕到現場時，只看到孫教官躺在跑道上，咬著牙，不發出一絲聲響。”

“雖然之后迅速送往了醫院，但教官還是在病床上躺了半年的時光。因此，他錯過了分配部隊的最佳時機。”

我想起了楊生生曾對我說過的，新山高中的教官們在軍訓結束后就會分配到各個地方。

“雖說此件事情發生后，學校在第一時間做出了處理，但還是無法阻止輿論的發酵。”

“而我身為班主更是四處奔波，忙的焦頭爛額。校方還差點因此取消第二年的軍訓計劃…”

“好在，我們還是艱難的渡過了那段時期，而鮑教官也從總教成為了普通教官……”

“但我沒想到，他居然堅持了這么多年…”

張主任的話語意味深長。

至此，過往的殘酷事實完整的展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突然想起了軍訓開幕式時現任總教的發言。不知道他在呼吁大家保證自身安全時，心里是怎樣的心情。

我看向窗外，天色已經不早。

是時候問出最后一個問題了。

“那個，我還有一件事想問您…”

張主任點頭，示意我說下去，

“請問鮑教官，是自愿離開總教位置的嗎…”

耳邊傳來了肯定的回復。

“是的。”

果然……

所有的疑問都已解決，是時候離開了…

我向眼前的男人輕輕鞠躬。

“感謝您告訴我這些，耽誤您的時間了。”

張主任擺了擺手，

“沒事，若你不來問我的話，我可能都不會想起此事…”

“也好久不見他了啊…”

張主任有些感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沒有詢問老師話語中的意思，走出房間后，輕輕帶上了門…

距離下課估計還有一段時間，我最好趕在被人潮淹沒前離開。

于是我加快了腳步……

月仙子在遙遠的天邊初露端倪，我獨自一人行走在路燈的燈影之下。

晚風帶給了我些許寒意，我不禁拉緊上身迷彩服的拉鏈，同時將衣領立起。

說起來，自從上高中之后，我還是第一次獨自回家。

我靜靜享受著這難得的清閑時光，在腦海中梳理事件的始末。

最初，鮑教官曾是新山高中的總教，直到七年前發生了那場意外。

我想，大概是鮑教官主動攬下了大部分的責任，甚至以辭去總教職務為代價，才讓輿論得以平息。

至于他對學生們要求如此嚴格的原因，以及季遠山曾告訴過我的，他的目的…

我想起了鮑教官詢問那個問題時露出的落寞笑容。

當時我們的回答，真的是他想聽到的答案嗎？

我想解決這些疑惑。

這完全出自我的個人意愿，與楊生生的委托無關。

而明天是最后的機會，如果錯過的話，我想我過不了多久就會放棄現在的想法。

“所以……”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收回思緒，快步向家走去…

臨睡之前，我在天臺祈禱，希望明天的匯演可以順利舉行…

第二天，我早早到了學校，將昨天的事情告訴了楊生生。

“居然發生了這種事嗎……”

我看著她低垂下目光，在嘴里喃喃自語。

“怪不得，他會一直留在七班，還對我們如此嚴格………”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解讀鮑教官的行為，但我已經解答了她的疑惑，委托已經完成了…

“沒想到你真的查清這個問題了呢…”

楊生生抬頭看向我。

我別過頭去，

“并不是多么困難的問題，只要問一下學校的老師，自然就會清楚…”

我為自己的行為作出辯護。

“是嗎？”

楊生生故意用夸張的語氣反問。

“你還真是謙虛呢…”

我靜靜地的看向窗外，不理會她這明顯帶刺的話語。

“我已經完成了委托，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諾……”

我說出了自己蓄謀已久的話語。

聞言，楊生生笑出了聲來。

“那是當然，你已經想好了嗎？”

我搖了搖頭。

“不，我暫且保留……”

“呵呵，那你可要盡快哦，我可不確定自己會記得多久…”

楊生生笑意更盛。

我就知道會這樣…

聽到她的話語，我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不過…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可能也不會用上這個承諾。

之后我們不再交流。

我歪頭看向窗外，靜靜等待匯演時間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