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途汽車上硬生生挺過了兩天三夜,在汗臭腳臭汽油味的多重折磨下,我蹙著眉頭順利到達了華國的外貿大城。
和A市不同,作為華國對外之窗的港城,三面環海,氣候暖和,空氣里都有一股淡淡的咸咸的海的味道。
在港城找了個酒店休息下來,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才敢將我腦子里那股緊繃的弦放松。
這一覺睡得很長,一直到了第二日的上午,肚子咕咕作響,才緩緩爬起來,在浴室沖過澡,換了身衣服,到酒店二樓用餐。
用過餐后的我,往港城的一個大型舊貨市場趕去,用了高價買了假證件,然后再買了對乘客信息查得相對不那么嚴密的渡輪。
回酒店的路上我又買了一個新的手機和電話卡,用新手機將我的銀行卡綁定,轉出所有的錢以后,將手機連帶著卡一同扔進垃圾桶,隨后辦了酒店的退房手續,隨即去了離海邊較近的一個小型民宿安置。
做完這一切我認為我的計劃不說完美也堪稱縝密,應該是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但讓我意外的還是即將登船所看見的那張臉,冷漠卻又凌厲,面上的嘲意絲毫不加掩飾,笑著我的自不量力。
他問我跑夠了沒,還要不要繼續,如果我想,他不介意用事實把我的僥幸擊碎。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知道我故意和宋沅爭執,故意將事情鬧大,甚至連宋沅的進入都了解得清楚……
兩相對峙下,最終我也沒能順利上船,還被兩個保鏢押著帶回了A市,是的,很屈辱的押著,不管不顧我所有的反抗與抗拒。
直回到了莊園,他猛地將我甩在地板上,大掌捏住我的下頜,聲線陰冷著質問我為什么學不乖。
為什么學不乖?我為什么要學乖?
直接忽視了他的問題,看著屋子四壁重新安置的防盜窗戶,心里免不了一陣悲涼。
又要把我囚禁起來了嗎?這一次還是變本加厲到連窗戶都改成監牢的那種。
“你是在關押犯人嗎?又要限制我的自由?你憑什么這么對我。”
“憑什么?憑我給你花的錢足夠買你一輩子,憑你和我簽的那份協議里白紙黑字的寫著你的義務,憑你這張和她一樣的臉,如果不是這張臉,你爛在那個淤泥池里都與我無關……不然你以為你憑什么。”
我當時就信了,這五年來,他對我該是半分真情也沒有過,若是有,哪怕只有那么一點點,便也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這話來。
“……一樣的臉,宋沅不是更像,你去找她啊!協議,協議里面沒有寫我會被囚禁,也沒有寫我必須養一個和我毫無關系的孩子吧!還有你所謂的買我的錢,是那種你一個不高興就直接停掉的錢嗎?那和不給我又有什么區別。”
“除了孩子,其他的不都在開始的時候都全盤告訴你了,你不也都能接受?怎么,五年的優渥已經全然讓你忘了當初的搖尾乞憐,現在反倒還在這里自說自話的哀怨不已。”
“是,我現在后悔了,幡然醒悟了,我不想再賣我自己了不行嗎?我離開沒要你任何東西,也沒帶你卡里的一分錢。至于之前的,溫先生不覺得現在隨便招個妓女都需要花錢?更何況還是和宋小姐這么像的……”
也不知道是那句話惹得他不快,呵斥著我閉嘴,還什么我這樣的女人,不配提宋如宛的名字。
爭執到了最后,也是意料之中的結局,我被關在偌大的房間里,踏不出房門半步。但也有意料之外的,比如我一身的傷痕,疼得要命。
所有的通訊工具都被沒收了個干凈,連著兩天我都只能在窗邊盯著太陽判斷時間,有傭人定時送飯,除了那短暫而又急促的敲門聲,這里面,安靜得可怕。
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翻來覆去的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那一步出了差錯。
他確實有實力,他財富滔天,但也不至于在這偌大的華國翻手為雨,手機換了三部,身上的衣服也是到一個地方新買一套換一套,絕對沒有任何遺落。
沒有辦法的辦法,我選擇了絕食,水米未進是摧折一個人最快速的方法。
無聲的抗議最終還是得了頭籌,我一直知道的,他在乎我這張臉,很在乎很在乎,這張和宋如宛相似的臉。
門把轉動的聲音在幽暗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看著從門縫處透進的光,我被晃得閉了眼睛。
他這一次來我原是做好了準備,雖然早已料到不會那么和平但也的的確確沒想到他會如此暴虐。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講一句話,就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扯到了地上。
酒精的味道順著他的身體漫入我的鼻翼,很濃,連著他的靠近,都帶著一股子壓抑。
沒有那種難以入耳的辱罵和歇斯底里,但他嗜血冰涼的眼神還是令我心驚不已。
他手勁很大,動作里沒有一絲一毫的顧慮,除了我的臉完好,胳膊,腿的都被捏得生疼。
最后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徒留我一人帶著滿身新的青痕躺在地毯上,身上疼著動一下都成了奢望。
淚水決堤似的從臉頰兩側滑落,多得止不住,悔意蔓延到全身,惹得心顫。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在悔什么,是當初不該那么草率的甘愿淪作替身?好像不是。是后悔不該和他撕破臉皮的逃離?好像也不算。
……
直直的在地上躺了一夜,第二日的清晨,我才由混沌中清醒,緩緩動作著爬起來,一步一顫地往浴室里走。
水漫過頭頂,眼淚又往下掉,滲入浴缸,合進水里,消失無痕。
是了,他從來不溫潤,我怎么可以因為他五年來那張假面的皮而忽視掉他原本的面目呢?
那個在暗夜里狼般殘虐的人才是真正的他,是那個靈魂里從來不加掩飾的他。
是真的想死嗎?不,我不想,一點也不,早幾年在醫院兼職看管護工,已經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見過太多被提前終結的生命,所以,即便對這個世界沒有牽掛,我也不想死。
也許也是我自己矯情,在這個時候居然破天荒的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夢想。
我想在攢夠錢以后,一個人出去,靜靜地看看世界,看倉山,看海洋,看南極之景,看北極之光,想逛遍世界,想過完一生。
明明當初計劃得那么美好,一個人,也只需要一個人而已。
看過父母的別離,見過情愛的罹難,可最后為什么會變得那么貪心,貪不屬于自己的錢,也貪不屬于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