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東方翎覺得嘴里的飯菜都不香了，每干巴巴嚼兩下就抬頭看他一眼。

少年側臉冷峻，不說話不笑時，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當從這兩天相處下來，她發現衛熾只是面冷心熱。

他雖然不耐煩，但卻會一遍遍教她如何穿衣脫衣，會讓她睡床上，自己睡地板，會在她餓的時候給她做東西吃。

這么想著，面前漠著臉一言不發吃飯的少年，似乎也沒有初見時那么不好接近了。

“我能不能不要吃藥了呀，我都已經好......啊湫！”

話沒說完，一個噴嚏便如約而至。

來得恰到好處。

恰當到足以讓東方翎羞得小臉通紅，像是生生挨了一巴掌。

衛熾放下筷子，眉心微擰，似是不解：“為何？”

東方翎啊了一聲，沒反應過來。

衛熾繼續問道：“為何不想喝藥？”

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讓東方翎有種錯覺。

好像只要她說出個理由來，他就可以允許她不喝藥了。

“我，我怕苦。”東方翎低著頭，長而濃密的睫毛下垂，櫻桃小嘴微微抿著，盡量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不知為何。

這種心思一出來，動作便也自然而然的做出來了，得心應手。

并不需要經過大腦思考。

像是以前做過無數遍的行為。

衛熾瞥了她一眼，俊臉上沒有絲毫動容。

吃完飯不過半個時辰，那種熟悉的，難聞的藥味便瘋狂的鉆入鼻尖。

黑乎乎的藥擺在眼前，冒著騰騰熱氣，氤氳的水汽蒸在臉上，暖暖的。

衛熾就坐在對面靜靜看著她，像是監視。

東方翎知道躲不過了，悶著頭一股腦干到底。

剛喝完，胃里便傳來強烈的嘔意。

難受的干嘔幾下，水亮的眸子浮上霧氣，眼梢都是紅紅的。

欲泣不泣的模樣可比方才那故作的可憐模樣好看多了。

瞧了好一會兒，如尊佛坐在那的衛熾終于出了聲。

“有那么苦嗎？”

東方翎紅著眼睛不想搭理他，這藥就沒有不苦的。

目光停留在小姑娘那紅紅的眼梢好一會兒，他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紙包遞了過去。

“這是什么？”東方翎看著少年帶著薄繭的手心，沒接。

“打開看看。”

東方翎抿了抿唇，伸出小手抓了過來。

衛熾若無其事的蜷起手掌，小姑娘細軟的指尖觸碰到他的掌心，有些癢。

“糖？！”

一打開紙包，小姑娘便抬頭一臉驚喜的看過來，眼底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瞳仁亮晶晶的。

她迫不及待捻了一顆放進嘴里，酸酸甜甜的，帶著果子的香味。

“村頭小鋪那人說這糖是甜的。”衛熾多余的解釋了句。

“糖當然是甜的了。”

她嘴里含著糖，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衛熾卻是聽清了，斂眸輕問：“是嗎？”

聞言，東方翎微微睜大了眼，有些詫異，“難道你沒吃過糖嗎？”

“沒這個必要.....”話沒說完，一顆小石子大的糖果便塞進了他嘴里。

衛熾一怔，腦中有片刻空白。

小姑娘雙手托著腮，仰著腦袋，偏頭看他，眼睛笑得彎成月牙形，嘴角調皮的上揚，露出小巧的兩排皓齒。

“怎么樣，甜嗎？”

未脫稚氣的甜糯嗓音，隱含期待的詢問，只裝著他一人的澄澈雙眸，對他綻放的爛漫笑意。

衛熾突然覺得嘴里那硬邦邦的東西，似乎真有那么一絲別樣的滋味......

冬日的天一向黑得早。

不過酉時，整個天空便拉上了一大塊黑色的帷幕，點點星光若隱若現，透著淡藍色的光芒，詭異又魅惑。

室內燃了一支蠟燭，火光搖曳，映在地面上的影子晃來晃去。

東方翎將小兔子放在腿上，用手仔細替它梳理身上的毛發，小兔子舒服的瞇上了眼睛，一點也不反抗。

衛熾出去已有一下午了，眼見天黑了，東方翎時不時往門口張望。

“扣扣扣！”一道不急不緩的敲門聲響起。

東方翎欣喜一笑，抱著小兔子迫不及待沖到門口，踮起腳尖將門栓給拉開來。

入眼，卻是一位略微有些胖的中年婦女，面帶笑意，人瞧著就挺和善。

“你就是小阿翎吧？”春嫂笑瞇瞇彎下腰，盡量與小姑娘平視。

東方翎抱著小兔子下意識后退了一步，抿著唇，緊張的盯著面前的婦人看。

“不要怕，嬸嬸不是壞人。”

話音剛落。

“不要怕，嬸嬸不是壞人。”

一道略顯頑皮稚嫩的女孩聲驀地穿插進來，鸚鵡學舌般的重復了一遍。

春嬸哭笑不得的往阿珂腦門上輕輕敲了一記，“誰準你偷偷跟來的！”

“嘻嘻~我這不是好奇嘛。”

抬手捂著額頭，她目光落在了門內小姑娘身上。

愣了一瞬，阿珂由衷的發出贊嘆：“這妹妹長得可真好看。”

聽見那聲夸贊，東方翎耳尖微微發紅。

“行了別貧了，正好你來了，帶著阿翎妹妹去玩一會兒，娘煮好飯之后叫你們。”

“好嘞！”

阿珂二話不說，蹦蹦跳跳進門握住了東方翎的小手，“走，我帶你去地窖拿些蘿卜，你的小白兔肯定愛吃。”

東方翎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阿珂熱情的拉著往她家走去。

地窖比地面上還要冷許多，一站在入口，東方翎就被撲面而來的寒氣凍得渾身發抖。

“快進來呀。”阿珂站在階梯下，抬頭沖她笑，笑容明媚又活潑。

東方翎猶豫了會兒，抱緊懷中的兔子，嘗試著邁下臺階。

一條長廊通到地窖，呈球形的地窖四周墻壁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站在地窖內部，她甚至能看見源源不斷的白汽從四周滲透開來，冷得她牙關直打顫。

“阿嚏！阿嚏！阿嚏！”

連續打了三個噴嚏，東方翎感覺到鼻孔間緩緩流出兩道熱流。

阿珂笑嘻嘻的捧了一懷的大白蘿卜，轉過身來看見東方翎兩行鼻涕的模樣，噗嗤大笑起來。

第一眼見的時候，她覺得這阿翎妹妹長得像天上的小仙女一樣。

長得玲瓏剔透，五官精致如雕琢，身上更是帶著某種莫名的氣質。

總之，跟村里這些人有點格格不入。

不過現在這么一副模樣，倒是讓她多了些，嗯，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