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身子縮成一團，嘴唇止不住的抖動著，揪著他的衣襟一個勁想往他身上靠。

極其沒有安全感的模樣，可憐的不行。

衛熾抬手拽她的小手，卻觸及到一片滾燙。

“這小姑娘哪來的？”

老者看完野豬后，笑瞇瞇的踱步進屋，似是才看見衛熾還帶了一人進屋，快步走近床邊問了句。

“路上隨手撿的。”衛熾抽回自己的衣襟，直起身子。

“又喊冷又喊熱，看來病得不輕。”老者嘖嘖搖頭。

衛熾淡淡看了眼小姑娘潮紅的臉蛋以及瑟瑟發抖的身子，回頭看向老者：“豬和她，都歸你了。”

說罷，便往外走去。

老者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攔，人就已經出了門去。

回頭看了看床上神志不清的小姑娘，他無可奈何嘆了口氣。

算了。

那小子難得做一回善事，就當給他一個面子，醫了這小姑娘。

蒼老的手指搭上那細瘦的手腕，老者略顯渾濁的眼微微瞇了起來。

......

雪連續下了幾日，屋頂上，地面上堆積了厚厚一層冰雪。

這日。

難得出了一抹日光。

村里人家出門來清掃屋前的積雪，小孩子跟著一窩蜂涌出，捏雪人，打雪仗。

衛熾將鐮刀放進背簍準備出門，卻在打開門的那一刻，看見一小團東西縮在墻角。

東方翎抱著胳膊瑟瑟發抖，小腦袋使勁往膝蓋處埋，聽見開門聲，她急急抬起了頭。

光滑細嫩的小臉恢復了血色，長睫綴著幾顆晶瑩的淚珠，鼻尖也是通紅的。

那雙清澈的鹿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上方面容冷漠的少年，在日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像顆玻璃球。

衛熾愣了愣，掃了眼外面的皚皚白雪，不帶一絲溫度的目光再次落在小姑娘身上，“誰讓你來這的？”

小姑娘只睜著水靈靈的眸子，仰著小腦袋看他，也不說話。

他沒什么耐心，她不回話，他不打算問第二遍，跨出門檻，合上身后的門板準備出去。

才走出兩三步，少年聽見后面傳來怯懦又嬌氣的嗓音，“我只認識你了......”

衛熾腳步一頓，目光往后斜了斜，抬腿繼續往前走。

見少年背影越走越遠，東方翎眼眶里的淚花聚集得越來越多，豆大的淚珠不受控制往下落，哭得一哽一哽的。

本來要上山撿些柴火的少年，卻改變了路線，往鷹老頭家走去。

鷹老頭燒了一大鍋的水，正準備將那頭野豬給燙了，晚上做些下酒肉。

他特意將院門敞開著，知道衛熾那小子會過來找他。

果然，人還沒跨進院來，質問的話就傳來了，聲如其人一般冷。

“她為什么會蹲在我家門口？鷹老頭，你想食言？”

鷹老頭邊往灶里加柴火，邊半真半假解釋：“那小姑娘失憶了，醒來就嚷嚷著要見你。我一靠近，她就害怕，那我能有什么辦法，只好送你那去了。”

況且這筆買賣不劃算，一個小姑娘只換一頭野豬，怎么也是他虧了。

不妥！

衛熾沒說話，目光在鷹老頭臉上流連了一圈。

黑白參半的蓬亂頭發，錐子臉，瞇瞇眼，鷹鉤鼻，嘴唇厚得有點外翻。

對于小姑娘怕鷹老頭這句話，他倒還是信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鷹老頭停下手里的活，看向站在院中的冷峻少年：“那小姑娘失憶了。”

“失憶？”衛熾眉頭微擰，腦中再次響起那句又嬌又怯的話：我只認識你了。

從山崖上落下來之后，東方翎腦子里只剩空白，一睜眼，清冷傲漠的少年便撞入了她的視線。

那種感覺，就像是初生的嬰兒見到自己的母親，莫名的親切。

可他為什么將自己從雪地里帶回來之后卻不要她了。

還將她扔給那個怪爺爺！

說起那個怪爺爺，東方翎更氣了！

那怪爺爺扮鬼臉恐嚇她，說他是會吃小孩的怪物，拖來一只生豬腳當場啃給她看。

可她并不害怕，那怪爺爺居然就扔掉豬腳，陰森森笑著上前作勢要挖她眼珠子吃！

東方翎嚇得當場尖叫，大哭起來。

那怪爺爺似乎終于滿意了，一大早領著她來到這，只叫她坐門口等著。

想到這，東方翎更加委屈了。

她抬手用力擦了擦紅通通的眼眶，下巴磕在膝蓋處，視線隨著腳下將食物搬來搬去的小螞蟻移動著。

小姑娘一身粉色繡彩蝶小裙衫，一頭烏亮的頭發長得覆蓋住她整個后背，垂落在地。稀薄的劉海被寒風吹得有些亂，小臉蛋凍得紅撲撲的，縮坐在門檻上，很是可憐。

突然。

一團雪團砸在腳下，碎成冰渣子。

東方翎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滿臉笑意的湊了過來，手撐膝蓋彎腰好奇的盯著她看。

“漂亮妹妹，你要跟我一起玩嗎？”

東方翎沒心情搭理他，抿了抿嘴唇，低下頭去。

小男孩也不惱，笑嘻嘻的坐在了她旁邊，學她模樣，下巴磕在膝蓋上，側頭盯著她絮絮叨叨。

“你坐這做什么，不冷嗎？”

“你餓不餓，要不我去我家拿幾個熱乎乎的地瓜給你吃，剛烤出來，可香可香了！”

“你是沒有地方去了嗎？要不然，去我家吧，我......”

“讓開。”一道冰冷的聲音驀然從上方傳來。

坐著門口的兩人同時抬頭看去。

“衛大哥，你回來啦。”小男孩撓頭嘿嘿笑著，忙不迭站起來往一邊讓。

他對衛熾一向崇拜的很，佩服他會三兩下爬上樹掏鳥窩，舉著鐵叉隨意往河里一扔就能捉到魚，瀟灑的背著弓箭上山打到其他村民都打不到的大獵物。

幾乎就沒有衛熾不會的事。

就連打架，村里最健碩的黑皮叔都被他摁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仿佛天生神力！

他想跟著衛大哥學本領，可娘卻說衛大哥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整天不學無術，怕他跟著衛大哥學壞了。

“阿瑋！誰準你去那邊的，趕緊給我滾回來！”一位婦人正端著一盆水站在門口，滿臉怒意的瞪著這邊。

聽見叫喚，阿瑋小聲嘟囔句知道了，苦著臉往自家走去。

衛熾一個眼神都沒給小姑娘，漠然推門，大步跨進院去。

他進了內屋，可院門卻沒關，就那么敞開的，能看見院內光景。

東方翎小手扒拉著門板，怯怯的往里面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