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上面那人的意思，老子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抓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十四公主，這可是要命的活啊！”

另一個滿口黃牙的瘦癟男子唾了聲，滿不在意，“做都做了，怕也晚了。”

后車板，被厚厚稻草覆蓋的小姑娘嘴唇凍得發紫，面容煞白，小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著。

似乎是察覺到后車板的動靜。

瘦癟男人一邊盯著稻草，一邊用手肘撞了撞趕車那人的胳膊。

“那十四公主好像醒了，剛才的藥還有剩的嗎？”

趕車那男人也沒空回頭，只道：“就在你腳底那邊稻草下藏著。”

瘦癟男人掀開稻草，摸出一小包白色紙包裝的藥粉，取來一個破瓷碗，倒了點水，用臟兮兮的食指隨意攪拌了幾下藥粉，便捏著碗沿俯身朝車板后方去。

“等一下。”

趕車那男子還是沒忍住開口：“少喂點，藥性大，十四公主年幼，喝多了恐怕有性命之憂。”

瘦癟男人沒應，動作粗魯地掐著小姑娘毫無血色的臉腮，不顧她輕微似撓癢般的掙扎，將整碗藥灌了下去。

重新坐回來之后，才鼓著眼珠子瞪向前面趕車的男子：“還有空管她有沒有性命之憂？一會兒出關口時她要是醒了亂叫，我倆都得沒命！”

趕車男子反應過來，一想到那種場面，頓時嚇出了一聲冷汗，不敢再多言。

小姑娘被嗆得劇烈咳嗽著，手腳不安分的亂動幾下，很快便沒了動靜。

牛板車從寬闊的馬路駛入一條小道，位于深不見底的懸崖邊上。

狹窄的路面上滿是積雪，稍個不注意，車輪打滑就會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趕車男人渾身緊繃，目光直視前方道路，捏著韁繩的手都小心翼翼起來。

瘦癟男人臉上也不由得帶了些緊張，雙手緊緊攥著車板。

可偏偏是怕什么來什么，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在道上扔了幾塊巴掌大的石塊。

車板不可避免的往后一斜，小姑娘沒有什么重量的身子順著稻草一道往山崖下劃去，急劇掉落。

瘦癟男人慌亂去抓人的手落空，自己身體一斜，也不受控制往山崖下倒去。

趕車那人眼疾手快，抓住瘦癟男人的胳膊將人給拽了回來。

兩人驚魂未定的背靠懸崖內側石壁站著，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慌亂害怕。

他們按照上面那人的吩咐做事，只顧拿錢就行。

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謀害皇室公主，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徹查出來，上面那人都得受連累，更遑論他們倆。

別說拿錢了，要是讓那人知道他們壞了事，第一時間就是要滅口！

“叫你別接這要命的活，你非得接，這下好了，真要命了！”趕車男人咬牙切齒。

“行了行了！現如今趕緊逃命才是要緊事！”

......

深不可測的崖底。

一名約摸十五六歲的黑色布衣少年，正拖著一只淌著血的野豬往山下走去。

留下隱約的血跡與拖拽痕跡，很快被漫天大雪覆蓋。

寂靜的林中，只聽見拖拽聲與少年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腳步聲。

忽地。

一大片積雪撲梭梭從上方落下，落在少年的頭上，肩上。

衛熾腳步一頓，抬頭望去。

那顆松樹杈上，堆著一大團雪球，樹枝壓得很彎。

看那模樣，雪球很快就要滾落下來。

衛熾面無表情地后退一步，靜靜等著雪團落下。

咔嚓一聲輕響。

樹枝斷裂開來。

小雪團也應聲滾落，砸落在地，陷入雪里。

少年清冷的眉梢微動，頗有些意外地看著那雪坑里伸出來的一只小手。

“救，救.......”

聲如蚊吶的呼救。

只一眼，衛熾便挪開視線，漠然拖著自己的獵物，繞過面前的小雪坑，往山下走去。

才邁一步，他身形再次頓住。

低眸看去，毫無溫度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臉上。

那是一張肉乎乎的小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沾滿了被泥水玷污的雪粒，臟兮兮的。

頭發也被汗水浸濕，亂糟糟的貼在臉上，狼狽又可憐。

丑。

這是衛熾對小姑娘的第一直觀印象。

除了，那雙水靈靈的含淚眸子，是極致的清透純澈，在這漫天的雪地里顯得格外的亮。里面除了他的身影，便再沒有了其他。

她的害怕，無助，絕望與乞求，都寫在臉上。

衛熾目光依舊冰冷，似沒有任何動容。

再次轉動視線，看向抓住自己褲腳的軟弱無力的小手。

極輕的力道。

就像是每次打獵時，那些勾住他褲腳的小枝條一樣。

一折就斷。

他只消稍稍動一下，就能掙脫開。

這么想著，便也這么做了。

小姑娘白皙的小手如預想中那般垂落在地，與地上的白雪混為一色。

他抿了抿嘴角，大步往山下走去。

大雪紛紛揚揚，林中呼嘯著凜冽寒風，一派銀裝素裹景象。

只一會兒。

少年便去而復返，臉色不太好看。

眉頭，睫毛，乃至鼻尖上，皆掛著片片雪花，襯得人更冷了幾分。

他站在被雪埋了大半的小姑娘面前，一言不發的將人給提了出來.......

雪飄如絮，漫天飛舞。

清瘦的少年右手拖著一只死透的野豬，左肩上扛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下了山，往房屋零散的村落走去。

繞過鄉間小路，路過幾戶冒著炊煙的人家。

少年停在了一間略顯簡陋的茅草屋前。

騰不出手，索性抬腳踹向門板。

嘭的一聲，門板晃動兩下，順道飄下來幾根茅草。

聽見響動，茅屋里很快跑出來一位老者，慌慌忙忙披著件打滿補丁的棉麻衣。

“我就知道是你小子......”

不滿抱怨的話還沒說出口，老者的目光已然被地上的野豬給吸引去了。

他頂著飄然大雪，走近俯身拍了兩把豬身，嘴里嘖嘆：“不錯，皮夠緊實，能拿來做件新衣裳了。”

衛熾腳步沒停，扛著小姑娘自顧自往屋內走去。

一眼掃去，屋內很亂。

地上一大堆花生瓜子殼，僅有的幾件衣裳到處亂扔，缺腿木桌上東倒西歪著幾只用過沒洗的瓷碗。

衛熾眉心微皺，跨進內屋，將小姑娘放在床上，俯身拉過棉被蓋在她身上。

霉味混雜著酒味，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

總之，臭！

衛熾有些待不下去，做完這些后，起身準備離開。

小姑娘卻不知何時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襟，小臉難受的皺著，透著不正常的潮紅，低低呢喃著。

“冷......冷......”